六、蓬山此去路行渐远 十九（1/2）

当年缘由，很多难以细说，也难以探知为何。

在很短时间内，江氏安葬不久后，曾经痴情的老爷，竟然续娶了王氏。

王氏娘家是两朝富贵的世族，本不可能同意这门婚姻，族中金贵的大小姐，竟然去做填房，成何体统……

可事情就是这么匪夷所思，历史达成了条件，王氏很快进门了。

徐家全府上下，风气瞬间转变，前一日还在为江氏带孝哭丧的亲戚们，过几天都去王氏门前道喜了。

就好像没有江氏存在过一样，尸骨未寒时，人去楼空。

老爷徐烳当时也是出奇地忙乱，公务多到见不着人……

没有人来关照一下遗孤……

二老爷徐燏一家，就接了这孩子，让均乾在叔父院里住。

叔父和婶子，带着他读书习字，做游戏逗他开心……诸多回忆，一时说不清楚。给他开开小灶什么的，也是常有的事。

叔父院里的两个姐姐，每天和均乾做伴，孩子们一处玩，也算是给了均乾莫大的安慰。

谢雁游说，你要不愿意想那些事，就一辈子住婶子家，不出这个院门也可以。

均乾那时认真地点点头作为感谢，只是抱着婶子不说话。

他知道这是不可能实现的，他总该撑起这个府上的一切。

……

谢氏惨淡地一叹，帕子往眼边拭了拭，说是眼睛迷灰。

众人见二太太说王氏是雀占鸠巢，也不再敢替王氏说话。

太夫人扶了扶头上金钗，冷冷道：“嫄儿和婕儿是小辈，也都来了……咱们一家子，理应共同应对变故。王氏她身为长媳，有何理由不来？”

徐嫄、徐婕坐于一侧两张官帽椅上，两人之间一张小桌，上面摆着瓜子果盘，却并无一人有闲暇去吃。

徐嫄起身，微微摇头，行礼万福道：“奶奶不可……想是气着了，才发此糊涂语。您保重身体。”

徐婕亦起身行礼：“奶奶，保重身体要紧……法度自会给出一个公正，若是两位哥哥的错，就好好裁决，为死者鸣冤；若不是哥哥们的错，也自有定数……各位都莫要着急了。”

徐嫄赞同地点点头。

到底性情像爹，从容冷静，明谋善断，这姐妹二人，并没有像母亲谢氏夫人那样泼辣，并没有直言不讳，只是念着形势应该一致对外，努力劝和。

“嗯，你们说得是，天理昭昭。”徐太夫人目光和蔼地看着两个孙女，视线再一转，看到跪在地上的两个从弟孙子，瞬间又不悦起来，干脆不去看：“谁做的亏心事，谁去认罪。”

徐从龙更是害怕得不行：“老太太您别吓我们……我们知道错了……”

谢雁游看着这两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已忍了半天，终是气不过。

一袭对襟百花红色长褂，走到跪着的两个侄儿面前，横起柳叶眉：“怎么闹出事情来，才知道认错？之前到哪去了？下手打人时，怎么不知道收手？如今老夫人为着你们生气，全府上下陪着你们担惊受怕的，生怕有什么不利……下人们也是，怎么不拦着一下！不真的为主子好，就想着奉承可以得好处，还上赶着去帮手打群架了！好哇，你们都是好日子过腻歪了！岂不知一时短浅之见，害死多少人，你们自己也在其中呢！明日在那棺材里的，就是你们了！”

“二嫂子何苦这样……”西府几个媳妇都劝。

谢氏冷笑道：“我这样算是轻的了，你们问问我手底下的小厮丫头们，做错什么事，哪一个不是挨打板子的？……他们犯事，顶多是碎了东西，丢了什么银两……算不得大过……”

她照着侄儿脸上又是一记：“而你们两个小子，如今打死了人，倒说说该怎么处置为宜！”

从虎缩缩头，埋怨道：“二婶子，咱们自己家人说话，何必句句见血的，要发落……也是官府发落，就算是官府，也有饶恕的时候……”

谢氏反手甩过绢帕，一个巴掌甩在从虎脸上，从虎哀哀叫疼。

“二婶子，我不敢了……”

“你倒还有理了，我在这屋里说好话，又有何用？打死人难道不是见血的？那会子你竟不怕了，这会子我说两句，你竟怕了？说我句句见血？你也觍着这张脸！你上到公堂，还不是要被严加惩处的，还想着饶恕呢……倒不如凭我这一张嘴，先骂死你们了事，你们还享福不必受罪！”

徐太夫人冷哼道：“平日里和那帮子纨绔，成日花天酒地也就算了，我们做长辈的见挽回不了，恨不得任你们自生自灭！可你们偏不要安分，自去消遣也不甘愿，大胆祸害到人命上了……此事一出，毁了我徐氏百年清誉，你们身为宗族后人，居然毫无羞愧之心，安敢在此狂嘴！”

徐从龙“哇”地大哭起来，跪行几步抱住太夫人的脚：“老夫人……救我们啊——”

从虎和小厮们也都放声大哭求告。

“老夫人做主啊——我们不是有意伤人的——”

“那都是意外，谁知那桓家的七房四爷命不够硬，突然死了……老夫人一定要帮我们说话，请京兆尹大人宽恕……”

满堂嘈杂。

“外头这是怎么了？”门边的小厮扒着门缝，见到一群人影，也看不清样貌，都拿着长兵器忽然围在了外头，吓得低叫道。

下人们纷纷朝门缝里看：“该不会是打进来了吧？”

堂中瞬间骚乱，有些人从椅子上弹起来，直往里躲。

从龙从虎连爬带跑，躲在了徐太夫人座椅后。

参与过打架的小厮们抱头鼠窜。因为太过害怕，慌不择路，时有人跟人撞在一起的，然后又分开来四处乱窜，再和另一些人撞上……一片混乱。

争闹跳脚中，找地方容身，有的藏在桌底下，有的要翻窗逃走……家具摆件也顾不得放好，摔碎的砸烂的，扔了一地。

这下可好，所有太太媳妇、公子小姐、丫鬟小厮等，是没经历过事的人，养尊处优的命……看见局面疯狂，全都惊呼大乱，也跟着找地方躲，或是争着爬后窗离开……

参与打架的小厮们，平时跟着从龙从虎逍遥惯了，本就不是什么规矩的家伙。

此刻这类小厮，更顾不得主仆礼仪，见着哪个公子爬到窗外了，一把就扯下来踢进屋里，好当作垫脚，让自己逃出去。

最后弄得所有人都鼻青脸肿，西山堂里哀鸿遍野，叫苦不迭。

……

此时，屋外东府带来的家丁们，都在纳闷，外头还没打起来呢，怎么里头先鬼哭狼嚎了？

不过大爷说了，来到西府，不许出声，不许妄动，还是看看情况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