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我心何往（1/2）

神仙不是神仙，和尚不是和尚。

价值观、人生观已经被颠覆的悟空心情复杂，曾经他灵识初开，下界为妖的时候，天神招安不成就要捉他；五百年后，悟空退去妖猴的皮囊成为佛家的正式员工，每天打卡上班，捉妖为乐，虽然无聊也算一份正经工作；可如今，悟空蒙冤受屈，重返妖道，火眼金睛识妖不识神，亦不曾想仙界竟也有如此不堪。

李天王地位尊崇，肉身成圣，居于诸天王之首。位不可谓不高，权不可谓不重，天庭如此重臣在下界包养小三，何其讽刺。何况，他如此行为，其他诸神不可能一无所知，只可惜这些所谓的真神或怕李靖权重，或收了李靖的好处，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不过，这些琐事现在都与悟空无关，他帮了通臂猿猴，还了人情，取经之路就此作罢，此时他只想回到花果山世外桃源，做一个自由自在无拘无束丢掉烦恼岁月静好的美猴王，与猴子猴孙共享天伦。

“你真的不打算跟我一起打下这片天？”通臂猿猴负手于身后，双目如火，披靡天下。

悟空躺在石头上，说道：“我现在已经厌倦了打打杀杀，更不想坐那玉帝的座位，我答应你的事已经做到，不要忘了你答应我的。如果食言，休怪俺老孙翻脸无情！”说完，悟空纵身跃上了筋斗云，消失于天地。

片刻之后，一名妖将出现在通臂猿猴身后，伏拜于地：“孙悟空如此不识抬举，助大王摆脱山河社稷图的禁制也是还大王救命之恩，大王何须对他如此恭谨？”

通臂猿猴微笑摇头，“在山河社稷图中千年，早已让我学会了忍耐。明日吸了李靖的法力，山河社稷图再也不能约束我，纵然孙悟空也不是本王的对手。”

那黑衣妖将顿时躬身道：“孙悟空哪里是大王的对手，还大言不惭，敢称齐天大圣，替大王提鞋都不配，大王才是真的与天地同寿，日月齐辉。”

闻言，通臂猿猴淡淡一笑，微微欠身，附在这妖将耳边，说道：“阿谀，只是弱者乞求生存的一种方式。黑心魔，你知道吗？你的这幅嘴脸，配上你的奉承之言，让本王心生厌恶。”

“大王……”

这叫黑心魔的妖将顿时浑身颤抖，“小的知错！”

通臂猿猴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边走边说道：“我留着孙悟空自有他用，以后你做好自己的事即可，不要揣测本王心思。”

“是，是，是！”

黑心魔连连叩首，背上黑衣已经被汗水打湿。

就在这岩石之后，小蜻蜓手里握着两颗桃子，惊惶失色，对于刚才来自通臂猿猴的压迫，连她也感受到了不安。而更重要的是，通臂猿猴似乎要对悟空不利，这一点她get到了，所以要尽快找到悟空。

可是，悟空一个筋斗十万八千里，谁知道此时他身在哪处仙山。不过，她相信，如果悟空离开此地，也一定会带上她。

此时的悟空，正因心中迷惑随云而动，凭着本心指引，来到了西牛贺洲，灵台方寸山。

五百年前，他拜师菩提老祖，求道术，问长生的地方。

放眼处，千峰排戟，万仞开屏，浑圆清秀，造型奇异，奇花瑞草，修竹乔松。幽鸟啼声近，源泉响溜清，真个一仙山福地。

悟空循着石阶而上，俨然是当年拜师学艺的石猴，可周围草木已不复当年之貌，石阶也有几处断裂，似是年久失修，这里已经极少有人来往。

再往上，洞门大开，崖头石碑也已经布满尘土，师门被蛛网遮盖，“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已经人去洞空，没有人在了。

“师傅！”

悟空轻唤一声，无人应答。

推门而入，穿过一处处破败的木屋草堂，来到了当年菩提祖师讲经之大殿。

是谁，在讲经堂上嬉闹，被祖师打了三戒尺；

是谁，参悟其中玄机，夜半叩门学艺；

是谁，习得变化之术，腾云之能，却被断了师徒之谊；

物非人亦非，当年的师兄弟在何处？祖师又在何方？

悟空跪在蒲团之上，眼前似乎浮现了祖师之音容，依然那般慈祥英爽，那般儒雅大德。

“师傅，弟子悟空前来拜见。”

只见悟空对着那一尊祖师曾经做过的蒲团，拜了再拜。起身时，已经打湿了双眼。

是什么迷了火眼金睛，是泪，是恨，还是悔？

我往哪里去，我往哪里走？

为什么失去了取经大任，重回自由身，我却更加迷茫，不知何往？

“师傅，我的路在何方？我该怎么走啊？”

空旷的大殿，回音嘹亮，却没有一人答应。

无奈，悲怆，苍凉……

不知过了多久，悟空仍没有得到祖师的指引，只好整理好蒲团恭敬的退了出来。

凡大能圣者，大罗神仙，都被如来请去参加兰盆会，想必此时观音菩萨也必在其间。紫竹林去了也无济于事，悟空顿时失去了方向，不知去哪里？又能去哪里？

悟空一声呼啸，踩上筋斗云，顷刻间来到南天门，并非是他要自首，而是想起了太上老君的留给他的谶言。

此时的天庭空荡荡的，十分萧条，天兵天将及诸神仙子早已被通臂猿猴关入山河社稷图中。

悟空信步其中，一路慢行，直往离恨天兜率宫。

炼丹炉中的火焰依然熊烈，丹房中香气弥漫。悟空静坐在丹炉前，火眼金睛中充满了迷惘。

而此时，幽冥山界。

通臂猿猴已经吸纳了李天王的法力，浑身瘫软的李靖瘫软在地，与诸神一样。

“通臂猿猴，你这样做，究竟是为了什么？我告诉你，就算你得了三界，待玉帝回归，自有西天佛老拿你。”

“哈哈，”

闻言，通臂猿猴大笑道：“你当我只是为了三界？真是笑话。你们这些天神，在我通臂猿猴眼中，不过是一只蝼蚁，连被我捏死的福分都没有。”

“你们是我的棋子，孙悟空也是我的棋子。至于西天佛祖，三清之流，等我完全掌控了山河社稷图，又如何将他们放在眼里？”

“所以呢？”李靖冷笑道。

通臂猿猴豁然回身，冰冷的目光如剑一样射在李天王脸上，“所以，我要的是这天和地，我要的是群魔乱舞，我要的是一个真正唯舞独尊的苍生世界。”

三太子嫉恶如仇，怒声道：“呸，痴心妄想！”

通臂猿猴单手轻弹，三太子顿时口中呕红，吐出一抹鲜血。

“我答应那猴子，不会要你们这些烂神的性命，不过，我不喜欢别人对我不恭敬。没错，也许是我痴心妄想，但是你们呢？你们连想都不敢想。”

而后，通臂猿猴离开了。

顷刻之后，石破天惊，整座幽冥山界开始动荡起来。

风雷阵阵，层云滚滚。万鬼齐哭，群魔乱舞。

倒了乾坤，乱了阴阳。看看这天，也变了样。

千里之外，万里之遥。

悟空踏上了筋斗云，用手搭凉棚，看个究竟。

八戒住了手中耙，仰首望天，似有所思。

悟净顿了舞步，看着那云，开始撕扯身上红裳。

小白龙收了手中剑，龙啸长空，化成一匹神骏。

……

悟空自天庭落下，看着已然化成实体，处处充满着浓郁妖气的幽冥山界，看着立于云端，受万魔伏拜的通臂猿猴，坚石般的内心蓦地闪过一丝悔意。

“悟空！”

通臂猿猴话音未落，已经出现在悟空身侧，鬼魅般的身影虚幻不定，令人无法捉摸。

“有没有感觉到我现在的强大？”

通臂猿猴毫不掩饰自己的狂傲，如利剑一般的眼神直逼悟空内心深处，“如今的我已经摆脱山河社稷图的禁制，整个三界都是我的囊中之物，你愿意跟我一起打天下吗？”

听了，悟空沉吟不语，仿佛并没有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