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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八十九章 极夜(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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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此刻仰首就近望去,两个怪物才惊觉自己一路而来竟中了对方的障眼法而不自知——这现出真实面目后的陌生少年,看起来比殷孤光要更年轻,身骨更明显单薄得多,月白色的长衫下勾勒出了宛如老树横枝的支离之态,像是缠绵病榻许久的废人。

他满头的灰白长发更与隐墨师毫无相像之处,透着连他们都望之心惊的死气,那奇长的额发有意无意地遮住了少年几近透明的双颊,仿佛每年在冬阳下倏尔便会消融的初雪。

这个大概从一开始就冒充了殷孤光的少年,根本无需任何外力,看上去就赫然已是个命尽之人。

可他此刻好端端地站在极光笼罩的无边冰面上,比起他们兄弟二人,都生机盎然得多。

这人……这人像极了传说中那个妖力炉鼎!

怎么可能?

难道除了偃息岩,连佑星潭都不惜将这宝贝至极的第四代“病人”出借,也要帮那老参王的忙?!

他们死死盯着仅数步开外的仇敌,喉间却只发出徒然且狼狈的“咕噜”声,连能凝聚的妖力都所剩无几。

可那少年离他们那么近,正神色紧张地盯着脚下似乎随时都会融为无物的冰面,毫无方才的戒备之心,像是只要他们奋力那么一抓,就能将这不管是隐墨师、还是妖力炉鼎的仇人捏在手里。

同归于尽啊……也不算差。

他们奋力往前伸出手去,尝试着撑起半截身子来,却骤然僵在了原地。

落进他们在这世上最后一眼的,是那恍若幻梦的极光之中,不知从何而来亮起了道灼眼的刀芒,仿佛劈开了天地,分离了他们与这片冰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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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苍大刀不满于战斗之短而颤抖不休、差点要将那几近咽气的怪物兄弟俩扫进最近的冰窟窿里之际,那仿佛病气缠身的少年正小心翼翼地往旁边又躲了几步,直到脚边的冰层不再顷刻间化为无物,他才吁了口气,终于抬起头来。

眼前骤然多了个高大魁梧的身影,那人手里更有把宽阔的大刀在恶狠狠地低吟着,少年也未因此现出什么惊诧神情,显然早就料到了前者会在这时候现身在冰原上。

他甚至还刻意肃然了神色,连嘴角最常见的那促狭笑容都收了起来,像是要抱怨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你再晚来一步,我就得掉下去了。”

破苍主人闻言回过头来,眉宇间的震惊神色倒是万分真切的:“你在冽川荒原长大,难道还怕水?”

少年抬起左脚往前踩了踩,在确认冰面下没有可疑的裂缝后,才身形虚浮着、慢吞吞地靠近了过来,全不顾忌对方手里那更胜风雪的冰冷刀芒:“你到底有没有来过极地?冰原上哪来的湖?”

破苍主人也往前迈了步,仿佛要伸手将这看似随时都会倒栽在地的少年扶过来,然而他的右肩仅微微一动,便停住了动作,像是想到少年并不需要他的帮助,亦或是……其他什么。

他的脸上戴着张黝黑的半截面具,分不清是兽皮、还是甲胄所制,遮尽了破苍主人数百年以来不曾掩盖过的狰狞旧伤,也严严实实地藏住了他的神色变化,唯有语声里的唏嘘之意缓缓地传到了少年耳里:“每次我还没到你就动手……未免太冒险了。”

“九哥那里关着的已经是大部分的‘主事’生灵,如今还剩在人间界的本来就是些不成气候的余孽,殷先生和你都未免过虑了……要不是我从未正经练过障眼法,一到时辰就会现出真身来,这些自己找上门来的妖族身魂里又偏偏全都是到处乱跑的妖力,就算我不肯,也都会疯了一样地弃了主人来找我,你让我怎么等?”少年耸了耸肩,丝毫不以为意,“反正六方贾那几位老板都被参王前辈骗了过来,唯一漏网的那个还被九哥亲自逮了回来,剩下的都是些自以为还能颠倒乾坤的家伙,九哥也说过死活不论,能抓几个是几个……你管我。”

难得从少年嘴里听到这种孩子气的争辩,破苍主人也哑然失笑——他明明不是殷孤光,却老是一口一个“九哥”,偏偏那位在人间修真界凶名鼎盛的的白首猎头人也像是默许了他的称呼,并未追究过少年的无礼。

他们双双在极光下站稳了身形,就这么面对面地静默了下来,许久无言,却没有继续挪动脚步,似乎还在等着谁的到来。

直到破苍大刀不甘心地再次抖了抖刀芒,他们才注意到片刻前流窜到冰面下的两股妖力已悄悄地遁到了脚下,徘徊在那两具“残尸”附近,急切地想要吞噬这两副它们曾经逗留过千百年的皮囊。

少年叹了口气,继而玩笑般地随意扬了扬右手,那两股恍若怪鱼的妖力便受了惊,慌不迭地往远处逃了开去,眨眼间便消失在了冰面下,再不敢回头。

破苍主人紧盯着少年的一举一动,仿佛要问些什么,却一直未开口,这时候终于找到了机会:“等你这份诱饵的活告一段落,你是不是打算直接跑回极南妖境,把世上的妖族都像这样折腾个半死?”

“不用诈我。”少年冲着那两道妖力遥遥摆了摆手,宛若在与好友告别,他的语声更轻巧,也像是在说着什么玩笑话,“师父那里我不会回去的,他既然答应了让我自由四百年,就没机会找到我……这世上还有那么多地方我没去过,哪里顾得上真去报复谁?”

等到那两股妖力消失了彻底,少年将双手背到身后,这才冲着破苍主人扬起了他最常见的促狭笑容:“等这里一切尘埃落定,如果小房东真要赶人……我当然还是回太湖去。”

末倾山大弟子摇了摇头,算是放弃了这又一次的争取——尽管这少年的去留本就与他无虞。

雪鸮妖主的这个小徒弟,看来是怎么都骗不回去了。

太湖渊牢一劫,让九山七洞三泉都忌惮了这浩浩两千水域,这数年间都未再正式踏足此地。

除了第五悬固和小牙。

少年本该被其他山门的长辈们直接送回佑星潭去,没想到仓颉上神开了口,竟要把他留下来养伤。

他这第四代“病人”的身份在此劫后已大白于天下,却成了人间修真界眼下最顾不上的一桩麻烦了——十八个山门的诸位尊长都心焦于收拾接下来的祸端,谁都没有闲暇帮雪鸮妖主照顾这个小徒弟。

更何况仓颉老头留住了他,谁也不好、更不敢去和造字上神抢人。

谁也不知道他们三个要怎么逗留在那个破碎的虚境中,不知道从西海气势汹汹赶来的龙母会不会为难他们,更让他们迷惑的,是这个妖力炉鼎于造字上神而言,到底有什么用处。

破苍主人再次见到小牙的时候,后者竟是和人间修真界中颇有凶名的“猎头人”——他后来才知道那竟是殷孤光家的九哥——同来的。

据说小牙已于数年前在天瀑秘境中见了一次雪鸮妖主,不知到底谈了什么,竟成功地从固执了一辈子的师父那里得了个四百年自由的承诺。

破苍主人原本以为,那不过是老友的缓兵之计罢了——第四代“病人”,怎么可能果真光明正大地行走在凡尘中?

他从未料到,小牙竟当真赶来了他此前并未踏足的冥夜之丘,只为了帮他们的忙。

可是这里什么时候能结束……又有谁知道呢。

苍穹间流转的极光悄无声息地继续变幻着,似乎全然不遵守这天地间的任何规律,映照得这片雪域诡异莫测,像是这地界不管发生什么变化,都是再寻常不过的。

于是当不远处的虚空中忽而走出一高一矮两个身影时,小牙和破苍主人也未有动容。

那身形幼小的来人不过是个十余岁模样的孩子,唇红齿白,穿着并不十分厚重的初秋衣裳,乍看之下就是个人间到处可见的机灵顽童。

若是沈大头或范门当家在此,大概会把这孩子认错成当初将柳谦君护送至金陵城的百尺娃——两个孩子眉眼间依稀有几分相似,嘴角翘起来的时候,更像极了柳谦君的笑颜。

但这孩子眼睛里的精明之色,比起在世上混迹许久的不少修真界子弟都不遑多让。

在见到破苍的雪亮刀芒之际,这孩子更不像百尺娃那般会下意识地往后退去,反而颇为周到地远远朝这刀器见了礼,继而愈发坚定地跟在同伴半步后、朝小牙他们靠近了过来。

另一位身形修长的男子则长发无遮,披着件和小牙身上一般无二的月白墨边长衫,但若有人离他近些,便能发现他这件长衫的袖口内里,绣着春季繁花般的紫棠色图样,艳丽如幻梦。

数年来被人间修真界各路心术不正的生灵四处寻觅的隐墨师本尊,在小牙这个“冒牌货”之后,也现身在了这极北雪域的角落中。

离开如意镇前,殷孤光没忘了将压在箱底的这件衣裳取了回来——这是紫凰回上界之前,留给徒儿们的唯一念想,这由她翎羽所化的图腾中流转着她的化形之力,能够庇护着徒儿们在这世上行走,即使碰到了无力抗衡的危局,也能借着这图腾全身而退。

只是离开如意镇后,他只动用了这衣衫上的化形之力一次,此后便再无用武之地。

事实上,小牙这个冒牌货比他原本料想中的要靠谱得多,几乎将他原本打算的那些麻烦事……统统解决了。

殷孤光曾从小房东口中听说过四代“病人”的厉害,却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小牙将其他妖族的妖力驱使如臂——若不是这次被九师兄“赶”了出来,他也不会带着盖娃早到了这约定之地,恰好见识了数千年前就在人间声名远播的“病人”之威。

这位在冽川荒原上被藏了数百年的妖力炉鼎,再也没有回极南妖境里去。

甚至就连佑星潭,他也只回去了一次。

少年坚持着要帮他们的忙,坚持要顶着他并不“熟练”的障眼术法,冒充殷孤光在人间各处招摇来去,好让隐墨师继续安心地坐镇在冥夜之丘。

这昔年在如意镇中匆匆一见、就让小房东对他忌惮非常的妖力炉鼎,出乎意料地……实在是帮了大忙。

“你怎么还没回去?”小牙远远地瞧到了盖娃,竟还往前迎了几步,“就算是擅长风行土遁的参娃,在这极地待太久也会损了精元,你就不怕这些只在乎自家性命的坏家伙们趁你虚弱、吞了你补身子?”

自打从太湖回来,他便无端端转了性子,开始在意起某些生灵的生死安危。然而和亲近凡人族群的张仲简不同,他更在意这世上的妖魅精怪。

尤其是尚无自保之力、却被迫在危境中逗留的小辈们。

到了冥夜之丘不久,小牙就见到了帮柳谦君来传递消息的盖娃。且时还不熟悉这参族娃娃的他,连殷孤光的解释都未听进半句,就要赶着盖娃回长白山,说什么都不准区区数百年修为的木族幼子参与到这场谋划许久的骗局中来。

小牙浑然没有意识到,他彼时的言辞、乃至一举一动,都像极了他这辈子全力试图逃开的雪鸮妖主。

盖娃不急不缓地跟着殷孤光走上前来,冲着小牙正经地施了个礼,却未开口回答对方,就神色严肃地蹲下身,从肩上卸下个竹筐模样的缶器,熟练地在袖中捏了个术法,那两具“残尸”便于瞬息间化作了黑乎乎的两道影子,被盖娃指引着攒进了缶器,继而在“竹筐”中有气无力地悠悠晃荡着,全不反抗。

直到将缶器好好地关了起来,由殷孤光亲手接了过去,盖娃终于释然了神色,这才冲着小牙咧了咧嘴:“祖婆那里有百尺哥哥照顾,就连衔娃也跟去金陵城帮了黑虎的忙,我总不能输给小家伙。”

小牙瘪了瘪嘴,冲着盖娃做了个鬼脸——小家伙……你自己不也是个还没长大的小娃娃?

殷孤光装作没有听到这一大一小的言语,只慎重地望了眼“竹筐”里的境况,继而微微仰首,眼底辉映着苍穹深处那不知其数的瑰丽光带。

冰原上又渐而变得风雪茫茫,遮蔽了小牙被一路拖过来的踪迹,掩盖了那被妖力侵蚀的几处冰窟,就连他们四人的身影也在极光下被丝丝扭曲,几乎融进了满穹的安静光芒中。

仿佛从未有生灵到访过冰原上的这方角落。

“这些照例由我们送去九哥那里。”殷孤光举了举手里的缶器,示意两位同伴不必担心,“如今在金陵赌千相关的生灵……已到了十之**,你们也该各自回去歇歇了。”

破苍主人与小牙面面相觑,都没有说话。

这无言的反驳太过明显,让殷孤光哑然失笑,不得不朝着小牙又追了句:“楚歌性子急,看你这么久没回去,又要担心你在外面发生了什么变故,到时候要是将消息送回佑星谭去,你可会有两个麻烦追在后头,当真永远没法消停了。”

小牙低着头,他额上的发虽然不比住在渊牢时那般凌乱,却依旧长得过分,严严实实地掩住了他的眸中神色。

“哦。”就这么僵持了将近十息的辰光,那灰白长发下才闷闷地发出了勉强至极的一个字,算是答应了隐墨师。

殷孤光转身离开之前,意味深长地望了眼破苍主人,后者赶紧提了提左手腕,示意自己的去留都在破苍大刀的“一念之间”,再次像过去无数次那样,耍赖成功。

那一高一矮的两个身影眼看就要如来时那般,消失在不知通往何处的虚空中。

小牙忽然拔高嗓子喊了声:“殷先生。”

隐墨师和盖娃闻声停住了脚步,回过身,小牙却忽然犹豫了起来,像是在斟酌该怎么说,老半天才憋出一句:“小房东问起过这里的近况……我并没有告诉她。”

这一切的一切,当然不能告诉楚歌——要是让犼族幼子知道,可能威胁到如意镇的卑鄙生灵们正被他们一个一个地诱往冥夜之丘,她怕是会觉得麻烦透顶,直接将山城交托给中山神数月,她则挥舞着山神棍来帮忙了!

殷孤光思虑了半晌,才托付给了小牙一个几近真相的说辞:“你只需告诉她,这是我师尊昔年的渡劫之地,混沌之灵与化形之力之丰盈,连我师门的桃源非梦大阵都比不上……这些家伙们被困在这里,绝不会有机会再去如意镇,让她放心。”

除了卫禽,如今的冥夜之丘里还住着他另外四位兄长,傒囊更是时不时就拽回个猎物回来,只要她不乱来,也算是个不差的帮手——紫凰门下有七人在此,这片隐世遁迹的小天地是千真万确地从人间界“消失”了,任谁来都找不到。

被困其中的生灵们,当然也无路可逃。

小牙点点头,这说法虽然不足以说服他,但用来“糊弄”小房东,大概是足够了。

殷孤光却像是因此想起了另一桩要事,他打量着小牙周身,失笑着最后叮嘱了另一句:“回如意镇前,别忘了把这身衣服换下来……这是她送我的过冬礼,这两年借给你诱敌,几乎全毁,如今也只剩得这一件了。”

这几件月白墨边的长衫,是小房东在傒囊第一次造访如意镇后,拿着隐墨师亲手绘就的图样、赶去府城找手艺上好的老裁缝做的,只为了让殷孤光将他身上原本那件换下来——在楚歌看来,孤光之所以颓然沮丧,全都是为了他的师门,既然如此,这件来自师门的衣裳当然也是个麻烦!

楚歌未曾想到过,她为好友带的过冬礼,还能在这场骗局中成了小牙障眼法的凭依,骗来了不知多少心怀鬼胎的生灵。

“小房东已经认出来了……”小牙捋了捋已差不多成了碎片的衣袖,嘴上说着无妨,肚里却也有点心虚,“她倒没有怪罪,只让我在赌坊里留了座灯盏,说是这几套衣裳的借据,要是还不回去……我就得帮她收房租。”

说起这事,少年仍有些茫然无措——他至今不明白楚歌话里的“房租”指的到底是什么,又为什么一定要他去帮忙。

但他住在如意镇的这段时日以来,他至少看懂了小房东最不肯与人言的一桩忧愁。

犼族幼子的担心那么明显,那么藏不住,让他这个临时借住的外来客……都耐不住要越俎代庖了。

冰原上的风雪之势愈发肆虐,小牙忍不住扯着嗓子,朝分明还站在原地、身影却渐渐模糊的殷孤光再问了句:“等到这里结束,您还回如意镇吗?”

被风雪笼罩其中的隐墨师似乎遥遥冲他们挥了挥手,也不知是答应、还是否认了这问话。

心知肚明自己已落入了隐墨师的幻境中,对方不管说什么自己都听不到了,小牙却还是顾不得脚下打滑,往前又追近了几步,算是替此时还远在山城里、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的楚歌多说几句:“如意镇一切都好,小房东也很好。”

也许是他的喊声太突兀,也许是殷孤光骤然收起了化形术法,眼前的风雪陡停,那两个身影竟又一次出现在他们数丈开外,让小牙能清清楚楚地看到他们的身形与神情——殷孤光正向他们二人躬身致礼,盖娃也笑嘻嘻地做了个揖,继而两人便化作了如同江南春湖里的无数道圆晕,缓缓地消失在了极光映照下的虚空中。

那不过是幻境中未被风势彻底带走的残影罢了。

这片冰原离冥夜之丘仅有数丈之遥,至今仍然被紫凰留下来的化形之力笼罩着,又被殷孤光姐弟七人联手护庇,已不是从前那个误打误撞便能造访的遁世地界了。

只是小牙和破苍主人对这片遁世之地并没有太大的兴趣,只要能帮上忙,去不去冥夜之丘都无妨。

更何况殷孤光赶着要他们两个回去,想必那师姐弟七人暂时也不会将他们俩放进那方虚境中去了。

小牙忘了挥手告别,更来不及将已然送到嘴边的另一句话喊出声来。

“只是我在她眼里仍然是个外来客,动不动就问我要不要送信回佑星潭报平安,我吵不过她。”

也打不过她。

明明缺了半只耳朵,然而从渊牢回来、又一夜之间送走了十余年来陪她照拂如意镇的所有挚友,本该心神不定、颓丧许久的小房东不但未降半点修为,反而像是将她的怒气转化成了妖力,未见半点的身魂损伤。

小牙每每与楚歌动手,尽管还是借着他的“天赋”能将小房东的妖力驱使如蛟龙,近两年来却渐渐觉得有些吃力。

这并不正常——自从仓颉与他交代了那番莫名其妙的真相后,小牙虽然并不完全相信,但根据造字上神的亲自指点,果真很快地就学会了将体内妖力化为己用,这世上本不该有什么妖族能逃过他的压制。

如今他已不是所谓的“第四代妖力炉鼎”了。

倘若仓颉没有骗他,他和那如今已经陪着百里青虹回了上神界的张仲简,竟是“一脉相承”。

只是仓颉老头回了神司后,如今还生活在地界的所谓“异数”,千真万确就只剩他一个了。

可这也没有什么不好,知道了自己是谁,知道这世上并不只一个自己后……他终于能平心静气地面对了这辈子的命数,在长白山的天瀑秘境中坐下来和师父好好了谈判了一场,更因此能安然地搬进如意镇里一住就是数月,从此将坦然地去见这世上任何一位生灵,都不再介意自己的炉鼎之身。

只是这辈子可能都打不过小房东了——他终究有些沮丧。

小牙拉紧了身上的月白长衫,在冷峭刺骨的寒风中长长地吐出了口气,眼看着自己的吐息被凝了一颗一颗的雪粒子,纷纷往冰面上落了下去。

他赶来冥夜之丘帮忙,如今已按照计划将不少漏网的“猎物”送到了这片极地,这趟已经差不多圆满功成;他甚至还帮着楚歌给殷孤光送了句意料之外的口信,实在是不该再有什么负担了。

接下来不管还想做什么,只要雪鸮妖主不再追来,他都可自由来去,只任自己说了算——这本该是惬意万分的。

可小牙还是揉了揉自己的眉间,像是仍然头疼于另一件大事。

“等年关一过,小房东的耐心大概就被消磨得差不多了,到时候可能开始嫌麻烦、要赶我离开。要真的到了这么一天,我当然照例会先回太湖。”少年思量了良久,还是没有找到更好的托词,只好又将楚歌当成了挡箭牌。

敷衍至极地抛出了这么个理由后,小牙终于慢吞吞地回过身来,颇为抱歉地、却也只能抓紧这次机会地逼问了此时仅剩的同伴:“虽然他没有托我问……不过,你没有什么话要我带回去吗?”

这次小牙话里的这个“他”,又是谁?

“他住在太湖底这么久,还是不怎么愿意和我说话。就连仓颉上神偶尔问他几句,他也老是爱搭不理,只来来去去念叨着一件事——说是这一次,他怎么都救不回你的右臂了。”

黝黑面具下的那张脸未有动容,仅低垂了眉眼,望着那柄陪了他数百年的刀器。

破苍大刀的刃面依然锋芒雪亮,那在太湖渊牢破碎之际、被数道造字神力正面击中而卷了大半的刃面,终究还是被修补了回来——桑耳长老言出必行,不但将末倾山大弟子带回了锹锹穴养伤,还让自己的师侄鼹道人带着这刀器回到了十三重瀑,那里早就等着裂苍崖的无极掌教,以他山门的雷电术法相助,尽管不如末倾山底的地脉火龙之威,却也足够将破苍重新铸造了。

刃面上如狂风流转的铸纹,也似变得更狂乱了。

只是这把大刀此时被握在主人的左手里。

正如小牙话里那个“他”一直念叨的,末倾山大弟子的右手已彻底废了。

尽管被桑耳长老和柑络长老双双尽力尝试着救治,最终也只让这膀子看上去与从前相似,却不过是个骗骗世上众生的空壳子,已再不能用了。

这条手臂的命魂曾经用第五悬固的两根手指换回了一次,却在渊牢里再次被发疯的造字神力击个粉碎,即便被破苍大刀拼着挡了挡,却与后来还被孤光家三姐救回了两腿精魄的沈大头不同,这条膀子任谁都救不回来了。

破苍主人自己倒也不觉得有什么。

比起自己这副肉身来,他更痛惜破苍——所幸这把刀器与他一样,期待着、兴奋于要会会这世上不知其数的所有对手,怎么甘心如此轻易地就从这世上消失?

从渊牢逃出来后的第二年,他便离开了锹锹穴——在他自己看来,所谓的“要命伤势”已好得**不离十,根本无需再浪费桑耳长老的大好辰光。然而那时,破苍还留在十三重瀑中,尚未重新出世,他这才发觉眼下根本无处可去,茫然之际,竟被沈大头莫名其妙地带去了趟洛阳城。

他因此见到了不少意料之外的老友和陌生生灵,也听说了许多桑耳长老闪烁其词着不肯告诉他的事实。

他见到了殷孤光,也见到了听说了许多年、却从未有幸碰到的白首猎头人,这才知道后者竟然是隐墨师的九哥。

从渊牢里被救出来的时候,他已几乎伤重不治,连第五悬固是怎么把自己救出来的都浑然不知,便没机会亲眼见到素霓的真身,至今还不肯相信,那把剑器竟然是百里青虹在人间的化身。

但不管他信不信,这个对手已经不在地界了。

这个遗憾在见到殷孤光家的九哥开始,就烟消云散。

在人间修真界中素有凶名的白首猎头人,并不凭借任何的外力与神兵,甚至用起术法来都少之又少,即便对面站着的不是他的猎物或敌人,全身上下也总是透着股恶狠狠的煞气。

他只觉得自己废掉的右手在颤抖,若是破苍大刀在手,即便明知不是对方的对手,他说什么也要冲上去硬碰硬一次的。

抱着这么个念头,他迅速返程赶回了十三重瀑,极为听话地任桑耳长老和裂苍崖掌教继续救治他的残余伤势,顺便等着破苍与他一起回到那藏着无数对手的大好天光下。

在等了足足七个月后,他终于将大刀等到了手,便马不停蹄地赶往了殷孤光与他约定过的极北雪原。

果然只等了不到十天,九哥就与小牙一起出现在了雪原上。

白首猎头人甚至给了他一个更好的战约——他能够带着破苍守在冥夜之丘的边缘处,只等着小牙将那些侥幸逃脱的“猎物”们一个一个引上门来,由他来亲手了断。

死生不论。

他就此守在了这片冰原上,数年间未再踏足人间界的其他地域。

让他有些意外的是,小牙竟受了柴侯爷之托,还给他送来一张墨黑面具——这和小侯爷在太湖渊牢中冒充他、试图吸引第五悬固注意时用过的那张一模一样,只是那张面具已经毁在了末倾山掌教手里。

小牙并不明白柴侯爷让他带这东西的意思,甚至认定了破苍主人绝不会用。

他却看懂了小侯爷的暗示,在冰原上发呆了两天后,终于还是一言不发地戴上了面具。

不像人间修真界的其他生灵们,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活多久——即使将来不得不成了散仙之身,他也觉得“命寿长久”这种执念……毫无意义。

冥夜之丘的这场骗局,极有可能会发生什么不可预料的变故,到时候首当其冲送了性命的,他也宁愿是自己。

他以为自己能和破苍大刀一直守在这片冰原上,不用再回末倾山——这本就是他这辈子追求的活法,再没有更好的地方了。

可这一切,似乎到此为止了。

一如当初还在如意镇守着张仲简、收到第五悬固的口信后便立即赶去了长白山,他又一次等到了师尊传来的消息。

尽管这次迂回得有些过分,但小牙这句话,却逼得他又想起了自己在这世上的唯一一个身份。

末倾山代代弟子凋零,上一任的掌教本是第五悬固的师侄,正因为他身魂皆灭,第五悬固才会回来接掌山门,不得已又一次成了掌教。

如今又碰上了同样的境况,若三位弟子中再无一位承继掌教之位,那末倾山便名存实亡。

他本就是末倾山这一代的大弟子,若他不回去……这山门将就此在九山七洞三泉中抹去,什么都不是了。

破苍主人抬起僵硬的右手,手指碰到那黝黑面具时,也仍然像是触碰无物,毫无知觉。

“这里也缺个看门人,等到这里尘埃落定,我会回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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