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1/2)
那个人回来之后,周岐的生活在别人看来亦如往常一样,但只有她自己知道现在一切变得有多么糟,尘封许久的记忆如昨日般在脑海中浮现,一帧帧,一幕幕,她越是装得平静,但就像暴风雨来临的前兆,蠢蠢欲动。
收到那条短信的之后,不管她怎样假装看不见,最终她还是来了。
远处垂漫着夜色的法国餐厅在周围郁色葱葱的树木间若隐若现,跟十年前的它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但更添了一份安宁,功与名之外的淡泊,在自己的一方天地自得其乐。
此时,已有一丝美妙的音乐从窗外飘了出来,拨动心弦。
周岐拾阶而上,眸盼间有一个服务员出来迎接,“周小姐,您好,我带您进去”。
不远处,同一个位置,同一个人,可是早已物是人非。
昨夜今朝,她竟有些分不清。
刘眠卿起身徐徐为周岐拉开了椅子,“阿岐,我就知道你会来”。
坐定之后,他说道,“怕你饿了,已经提前点好餐了,都是你爱吃的,看看你还有什么想吃的”?招手叫来服务员。
“不用了,谢谢”,周岐带着客套疏离的语气说道。
周岐望向窗外,远处曾经的一片老式居民区,不知何时被繁华的商业区取而代之,高楼林立,栉比鳞次,我们置身其中,如果没有街道上的道路指示牌,是不是早已迷离了方向,原来古人早就警醒,“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面前的女孩经过岁月的沉淀,身上少了一份天真,多了一份端庄,他缺失了她最重要的十年,他想用他的余生来填满这十年的遗憾。
这一次,只需要她站在原地,等着他慢慢走近,再不分开。
“医院里是不是挺忙的”?
“还好”。
“我还以为你吃不消”。
“习惯就好了”。
“周老师还好吗”?
“一切都好”。
刘眠卿轻轻地笑出了声,说出的话无奈中透着纵容,“阿岐,我们一定要这样吗”?
“刘主任,您现在已经贵为你们公司研发部的一把手了,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怎么还没有达到您要求的人生高度啊”?
听到周岐话里话外的不客气,刘眠卿心里才算有了底,自从他回来之后,她待他便如同陌生人一样,他希望周岐打他骂他,而不是把他拒之门外,他进她则退。
“其实做这些,我只想成为我心爱的女人坚强的后盾,她笑我陪着她笑,她哭我替她出气,她可以随便乱发小脾气,她可以闯祸,因为她知道身后有我,坚信我会替她收拾烂摊子,而不是让她一个人故作坚强”。刘眠卿越过他们之间的一方长桌,紧握住周岐的青葱玉指,“阿岐,我可以成为你接下来人生里坚强的后盾吗”?
周岐本能地逃避,可是他握的太紧了,她挣不开,就像他为她画了人生的圆圈,她出不来。
这时,餐点上来了,周岐匆匆收回了手。
刘眠卿把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牛排跟周岐换了过来。
在周岐的记忆里,刘眠卿对于西餐是一窍不通的,第一次去西餐厅吃饭的时候,他嘴里还念念有词,到底是左手拿刀还是右手握叉,那时他们还没在一起,他依然是自己最“讨厌”的那个人,她故意告诉他相反的位置,看着他出丑,她明明看出了他的不习惯,她就是不告诉他,直到刘眠卿一不小心把牛排里的黑椒汁甩到了对面看好戏自己的T恤上,她才告诉他怎么用,但依然笨手笨脚。
那时周岐心里默默的想自己上辈子是不是欠他的了?每次捉弄他倒霉的都是自己。
面前的这个男人一身裁质考究的西装,手里的刀叉用得出神入化,切牛排的样子优雅得体,跟以前的他早就不是一个人了。
刘眠卿看着周岐盯着自己面前盘子里的牛排出神,“怎么,想吃这一块”?叉了一块牛排递到了周岐的嘴边。
周岐把脸轻轻地侧开了,端起桌子上的红酒杯,喝了一小口,避开了这过于暧昧的动作。刘眠卿也不恼,转而放到了周岐的餐盘里。
看周岐没吃几口,刘眠卿问道,“不好吃,你不是最爱吃牛排吗?要是不喜欢,下次我再带你去另一家”。
“我早就不爱吃了,以前喜欢的早就不喜欢了,以前不喜欢的现在反而感兴趣了,你不是以前的你了,我也不是以前的我了”。
“阿岐,我错了”,柔情满满。
时间一下子追溯到过去,以前不管他们之间怎么吵架,但只要他说一句“阿岐,我错了”,周岐就会原谅他,依偎在他的怀中撒娇,告诫他以后再也不能惹自己生气了,即使每次都是她的不对,这是他们之间约定俗成的小规矩。
周岐垂眸,敛下眼中的湿意,“刘眠卿,这次不一样了,我们回不去了,从你决定走得那天起,我们之间早已没了可能”。
刘眠卿拿出了一个精致的首饰盒,打开放在周岐的面前,里边放着的是周岐那天扔在窗外的项链,那是他第一次送给周岐的礼物,虽不贵重,也是当时的刘眠卿打工攒了好久的钱才买的,对于彼此意义非凡。
“既然回不去了,那我们就重新开始吧,这么小的东西我都能找回来,阿岐,你我也会找回来”。
周岐两行清泪落到了吊坠上,起身匆匆离开。
“阿岐,我不会放弃的”,
只有这一句话飘进了风里,带到了心里。
周岐还记得那一晚,她转身时泪流满面,她故意放慢了脚步,他还是没有追上来,牵起她的手告诉自己这是骗你的。拐角处,她撞到了一对情侣,年轻的女孩并没有生气,只是担心地问她,“你没事吧”?这一句话击垮了她所有的堡垒与防备,冲到卫生间里,蜷缩在一方逼仄的角落里,咬着自己的胳膊,没发出一声,可是泪水早已经不知何时流干了。
那晚,吃的所有东西全都吐了,她第一次看见书上描写的胆汁,颜色发绿,味道发腥。
从那之后她再也吃不了牛肉。
分手之后,周岐在学校里再也没有见过刘眠卿,原来你真想躲一个人竟也如此简单,其他人或多或少的知道他们的情况,或投来同情的眼光,或投来不可思议的眼神。周岐一概不管,该吃吃该喝喝,邀上狐朋狗友进行了一次盛大的毕业旅行。
每次喝醉了,她都告诉自己她可是周岐,别人羡慕嫉妒恨的周岐,她才不伤心,过上一个月她就会把他忘了,然后一年,两年,五年,甚至十年,时间骗了她,她依然没有忘了他。
可是她的酒量却越来越好。
周岐认识了新的朋友,结交了新的男友,可是每段恋情,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她交过很多的男朋友,有的跟他一样的姓氏,有的笑起来嘴角的弧度跟他很像,有的跟他一样笨手笨脚,有的跟他说过一样的话,有的……
像他便好。
范可儿躺在沙发上翻着林叶从一处旧书屋里淘来的宝贝,还没翻上几页,已经哈欠连连,她归咎为春困秋乏,渐渐的困意袭来。
睡梦间,听见敲门声,范可儿咕哝一声,翻了个身,一下子跌到了地板上,又听见几声敲门声,才确定原来不是做梦,扶着自己的“老腰”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不是别人,而是周岐。
“小周姐”,可儿惊讶出声。
她还想再说些什么,下一秒被周岐紧紧地抱住了,她问,“怎么了”?
“没事,就是突然想你了”。
直觉告诉她应该跟那个人有关。
进屋后,周岐呆呆地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再也不是平日里别人口中拿得起放得下什么也不在乎的周医生了。
可儿倒了一杯热水,放在了周岐的手里,触到她的指尖,凉的发寒。
触到杯子外壁的热意,周岐的暖意才慢慢回笼。
可儿拥她入怀,“小周姐,这样是不是暖和些”?
“我感觉你是在占我便宜”。
“这叫礼尚往来,如果我是个男子,想必我得爱你爱得死去活来”,可儿趴在周岐的肩上侧着脸说道,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周岐拉开和她的距离,心有余而力不足的开玩笑,“你不会真正喜欢的是我吧?原来每天泡在林叶的身边,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只是周岐嘴角的弧度任谁看上去,此刻都牵强无比,还有眼角的泪痕清晰可见。
可儿从冰箱里翻出了好多罐啤酒,又去厨房里拿出了两瓶红酒,看见堆满了整个茶几的酒瓶,周岐不可思议地开口,“可儿,平常我都是小瞧你了,林叶知道你藏了这么多酒吗”?
“这都是平常买的,要是哪天朋友来玩时,可以一醉方休。不过我忘了,在这里我没有几个朋友,除了同事,我认识的只有你和林叶,还有师兄和小夏姐”。
周岐望着面前只顾数酒瓶的可儿,一个人为了另一个人来到异乡,如果只是为了这一个人,那得有多爱。
范可儿爱林叶全世界都知道,林叶“不爱”范可儿全世界也知道。
周岐拉开一个易拉罐的啤酒,一腔热血地说道,“今夜我们不醉不归”。
“与君共勉”,两个啤酒罐碰在了一起,激出了些许酒沫。
“是这么接的吗”?
“不重要”,范可儿仰头喝下了一大口。
“也是,开心最重要”,她一罐啤酒一饮而尽。
酒后的女人,扯天扯地扯八卦的能力不能同日而语。从小周姐的口中得知,原来胸外科一本正经的方主任曾经在上学的时候追一个学姐追的死去活来,结果那个人却跟他一个宿舍的舍友在一起了。知道了大名鼎鼎的周院长原来是个“耙耳朵”,周夫人一抬脚吓得就从椅子上站起来,当然可信度非常高,因为这是他的亲生女儿亲口说的。
她还知道了小周姐跟刘眠卿之间的故事,那一定是美好的,小周姐说起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温暖的,只是离别她匆匆带过,不愿多提。
客厅内只开了一盏落地灯,灯光晕染,两个人坐在地毯上,相互依偎,一人拿着一罐啤酒,醉意朦胧,周岐静静地说,可儿静静地听。
酒过三巡,周岐问趴在自己肩上的可儿,“如果有一天你跟林叶分开,你会不会很伤心”?
可儿歪头想了一会儿,“不会”。
“为什么”?周岐转头看她。
可儿抱着抱枕,望向玄关处鞋柜上的男士拖鞋,悠悠地说道,“因为那时我已经死心了”。
“这么爱他值得吗”?
“我不知道什么是爱,我只想待在他的身边,陪着他便好”。
“可儿,总有一天你会心想事成的”。
她望着周岐的双眼,飘向她记忆中的远方,木然地开口,“不会的,这是我们欠他的”。
不知是说给谁听。
多年以后的周岐,早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每每想起那一夜都会悄然落泪,如果当时她再多问一句,该有多好。
门外,十分钟了,还是没有开门。不知道她在网上买东西时是不是又忘了修改地址,包裹寄到了医院里,林叶翻找钥匙,终于在钥匙扣上找到了那把从来没有用过的可儿公寓的钥匙,他以为永远也不会用到,想到当时她硬塞给自己她公寓的钥匙,厚着脸皮换自己家钥匙的样子,不自觉笑了。
打开门的那一刻,一股酒气扑面而来,林叶微皱眉头,在沙发处的地板上寻到了两位始作俑者,茶几上,地板上的易拉罐满满皆是,两个人东倒西歪的倒在地毯上,林叶“啪”的一声摁开了灯的开关,顷刻间,客厅亮如白昼。
突如其来的光源,范可儿不自觉地用手遮住双眼,坐起来,迷迷糊糊地开口,“你谁啊”?
林叶沉声说道,“你说呢”。
“我怎么知道,这是我家,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警察”,
可儿不自觉地打了一个酒嗝,说出的话断断续续。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步子还没迈出去,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地上栽去,林叶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的腰,固住她往下滑的身体。
“太亮了”,她微皱眉头。
林叶压住怒意,腾出一只手,又摁了一下开关,只留一盏落地灯,墙壁上是他们两个依偎在一起的身影。
她微眯双眼,用手指去戳在眼前来回晃得人,不耐烦地开口,“你晃什么啊,站好”。
林叶挑眉,贼喊捉贼,刚一松手,她便软绵绵地往下滑,林叶把喝醉的人的带到了怀里。
怀里的人不坏好意地笑,两只手搭到了林叶的肩膀上,因为自己找到了舒服的姿势,呵呵一笑。如果此刻她是清醒的,后果不堪设想。
“我看着你怎么这么熟悉啊,特别像一个人”,她仰头看着林叶。
“奥,谁啊”?林叶循循善诱地问道。
“我告诉你,你可千万不能告诉别人”。
林叶象征性地点了一下头。
“我最喜欢的人,林叶”,范可儿踮起脚,附在林叶的耳边悄悄地说道,以为是个秘密,不过是公之于众的秘密。
范可儿左顾右盼,确定周围没有了别人,扮出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其实,他这个人特别不讨人喜欢,总爱管着我,有时候我不喜欢吃的,他偏让我吃,还有一堆大道理,说起来跟唐僧念咒一样,而且不温柔,不体贴,更别说什么怜香惜玉了”。
“还有吗”?林叶笑吟吟的问道,只是眼底的怒意马上就要喷薄而发,可是眼前的小丫头此刻怎会知道。
“当然有,他啊,不爱搭理人,每次我说一百句,他都不会回我一句”。
“还有吗”?
“还有很多,但是我依然很喜欢他啊”!
林叶脸上的表情才渐渐地软了下来。
“可是他有喜欢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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