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二十八章(1/2)
半个月之后,范可儿已经可以出院了,而赵森这一次是真的伤了元气,现在才基本允许下床走路。
不过这次他在医院变得安静了许多,再也不似以往住院时鸡飞狗跳的样子,也变得闲情雅致了起来。精神好的时候,还会跟林叶对上一盘象棋,半躺在床上戴着眼镜看书时的样子,活脱脱一副退休老干部,不过倒迷得医生护士七荤八素的。
期间,赵森的父亲来过,范可儿守在门外,并不知两人说了些什么,只是气氛比上次缓和了一些。赵董事长出来的时候,并没有怪她,反倒谢谢她这段时间的照顾,真的像个长辈一样嘱托自己以后好好照顾木头。
可儿觉得身上的责任又重了一分。
自从上次木头的舍命相救之后,木头对于她来说更像是家里人,以前觉得他特别烦,现在看到他不正经的样子,也只是一笑而过。
推门进去的时候,赵森正站在窗台浇花,可儿接过他手里的喷壶,扶他到床上,又开始日复一日的教育,“医生说你只能现在下来走走,没说你手里能拿重的东西啊,你现在最重要的是静养,知道什么是静养吗?就是生命在于静止”。
“那照你这么静下去,我都快成了王八了,你现在就像个管家婆一样,每天都大惊小怪的”,赵森被可儿强制性的又摁在床上,静养。
“还是谨慎些好,不然落了病根,到老了全是毛病”,回头去拿桌子上的饭盒。
赵森又开始了每天的嫌东嫌西,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少爷的脾气已经晚癌了,“又是这么清汤寡水的,都连吃了半个多月了,嘴里连点咸味都没有”。
可儿举在半空中的勺子紧跟他别过来别过去的脑袋,脾气也上来了几分,“还不赶紧吃”。
赵森哀怨的看她一眼,还是乖乖地张嘴吃饭,多吃一口,哀怨便重了一分,消停了一会儿,又变着法的闹腾,“可可,我在这儿快闷死了,你现在又开始忙了,都没有时间陪我”。
“最近我跟师兄又重新跟了一个案子”,把杯子递给了他。
“对了,他跟小夏姐怎么样了”?乖乖地喝了一口热水。
可儿耸肩,并不知情,忙着在屋里帮赵森收拾衣服杂物,赵森看她忙忙碌碌的身影,还有最近为他忙前忙后的样子,特别像一个妻子照顾生了病的丈夫。
“可可”,
“怎么了”?
“没什么,就想叫叫你”,赵森像个孩子一样的笑道。
可儿转身问他,“我上次给你带的那条棉麻的裤子,你放哪了”?
“不知道啊”,
“问你也没什么用,等看护来了,问他吧”。
林叶推门进来,两人打了个照面,可儿的手里还拿着赵森的衣服,林叶的眼神在上面短暂停留了一秒,又看向了别处,“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
就像刚认识的陌生人标准的问答句一样,吃了吗?吃了。
他们好像好久没有好好的说句话了,一个是在医院里上班,一个经常往医院里跑,不知是谁躲了谁,却没有一次遇见,各自在自己的生活轨道上平行,他们之间的世界、生活,好像不知不觉间不知怎么越来越远。
亦如还不错的同事,只是过了个周末,再见时,感情没有理由的降温冷却。
“林叶,站那干什么,还不快进来”?赵森见他手里拿着的书,问,“这次又帮我带的什么书”?
“只是一个小故事罢了”,
眼神却一直游离在可儿进进出出的身影上。
可儿瞥了眼墙上的挂钟,“你们先聊着,我先走了,晚上我再来看你”。
“我想喝姚记的粥了”,
“好,我帮你去买”,
“路上小心点”,
可儿走后,房间内落针可闻,赵森开口说道,“这次从鬼门关上走了一遭,很多事情反倒想开了,我爱她,你不会不知道,以前,我只是觉得陪着她就好,她开心我便开心,她难过我也会难过,可是现在,你说我贪心也罢,还是其他的也好,我想跟她在一起,我想娶她”。
“说完了吗?”林叶起身。
“林叶,你给不了她未来,你给不了她一个家,可是我能,难道你就这么没有名分的霸占她一辈子,你不觉得对于她来说,太不公平了”。
赵森的一席话让他看清了这么多年来他一直不想承认,却一直摆在那里的事实。是啊!他给不了她未来,更不可能给她一个家,这是他永远比不上赵森的地方,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像他一样可以在阳光下正大光明的说爱她。
他不会,更不能。可是有人会,有人能。
林叶刚才想追出去的脚步,终是停在了原地。
而可儿频频回头,那个人终究没有出现。
郊区的一间监狱的探监室内,长长的桌子两端,分别坐着一男一女,男人穿了一套崭新的犯人的衣服,女人穿了一件黑色的羽绒服。那是对面的那个男人曾经还是一个男生的时候花了他整整一个月辛苦打工攒下来的钱,送给自己女朋友的生日礼物。
东西虽轻却贵在意重。
随着他的移动,手铐划在桌子上的声音,沉重却又刺耳,“没想到我十年前送给你的衣服,你还留着”。
“那天收拾衣柜的时候翻了出来,发现还是好好的”,
“一晃竟有十年了,东西还是以前的东西,人却不是以前的人了”。
“为什么”?
这是周岐一直想问他的,为什么当初不好好留在国内,过着平凡简单的日子?为什么走了之后,还要回来?为什么他是曾经那么好的一个人变成了现在的这个样子?为什么那么的不满足?
欲望与贪婪,好像是我们与生带来的,有的人因此积极进取,有的人堕入深渊。
“不是每一个问题都有答案的,就像我们为什么回来到这个世上?细细想来,有很多的原因,却记不清最重要的那个原因是什么了?所以我们只能把它称之为命”,
窗外的枝丫在空中张牙舞爪,黄褐色的树皮却让它看起来死气沉沉,刘眠卿望着它说道,“我还记得刚到美国的时候,什么都不适应,吃的、喝的、住的、用的,就连空气我都不喜欢,即使当时我多么想回来,还是忍住了,因为我一直坚信,以后会越来越好,其实是不会的。我预想中的一天功成名就之后回国找你,随着一天天的日子,才发现只是痴人说梦罢了,哪会有那么的简单,真正站在金字塔顶尖的人不过是寥寥几人罢了,剩下的都是普通人,我不甘心,不认命。机缘巧合之下,我认识了他,通过他的关系,进入了爱达,说好听点是他的秘书,其实不过在他的身边打杂而已,再后来,他越来越器重我,就让我进了研发部,我以为我的好日子终于来了,老天再一次跟我开了个玩笑,日复一日的泡在实验室里,可是最后的成果却被他一人独揽,刚开始我像里边的所有人一样气愤,到后来跟他们一样变得麻木,这一次,幸运终于光顾了我,我发现了他老婆出轨,再后来的事情你也就知道了”。
他的十年在寥寥数句话中便讲完了,现实中他却用了整整十年,人的一生很长,却在只言片语里完结。
周岐问,“你后悔吗”?
“好像人做错了事情之后,总有人会问‘你后悔吗’?可是现在又有什么用”?
“发生了就是发生了,终归是回不去了,可是我们的心还是要回来的”。
刘眠卿注视周岐良久,“你是第一个来看我的人,也是最后一个了,我的父亲知道我的事之后,突发脑溢血去世了,母亲本来就刚查出肺癌,已经晚期了,她余下的时间里,还要忍受村里人的闲言碎语,是我这个做儿子的不孝,不久之后她也要走了,这样也好,两个老人家再也不用记得自己的儿子是个杀人犯了”。
“你家里的事还有我”,
“其实你不用这么可怜我”,
“世上有几人不是可怜人,谁又有资格去同情谁”。
“其实我还有一件事没有告诉你,你是否还记得你小时候,总有一个小男孩留着两行鼻涕跟在你身后”?
周岐疑惑,她好像未曾在他的面前提过,年代太过久远,如若不是提及,她早已经忘了。
刘眠卿望向她,一字一句的说道,“其实那个人就是我,住在你们那个院里的是我的姑姑,寒暑假的时候我就会去她家”。
边上的狱警不耐烦地催促,“时间差不多了”。
“有空的时候,替我回学校看看吧”!在那里他度过了最美好单纯的时光,有他最爱的人,有最爱他的人,相互陪伴,大家没有恶意,没有猜忌,没有手段。
刘眠卿被带着往里走,最后,驻足转身,对着他这一生最爱的人说道,“阿岐,我错了,再见了”!
随着面前的一道铁门落锁的声音,周岐终于哭了,泪水滴落在面前的一次性纸杯里泛起了涟漪。
原来他们之间早已开始,却也早早的落了幕。
曾经,周岐认为刘眠卿就像是她心口的一道伤,虽不致命,却永远不会痊愈,他在她最美的年纪毫无征兆的出现,亦在那个最美好的时光里离开,青春岁月里的周岐才会为他们之间赋予了太多他们承受不了的东西。
以前的周岐不懂刘眠卿心底里的卑怯,等她开始懂得的时候,他早已不在身边。以前的刘眠卿非要把事业与爱情排上顺序,当他知道其实一样重要的时候,却终究回不了了头。
就像他自己说的,一件事情,有很多的原因,只是后来却记不清最重要的那个原因是什么了,亦像《后来》的歌词里唱的:后来,我总算学会了如何去爱,可惜你,早已远去,消失在人海,后来终于在眼泪中明白,有些人,一旦错过就不再。
现在这道伤口,慢慢的结疤痊愈,有时会在哪个阴雨的天气旧伤复发,每一道伤疤总会留下它特有的痕迹,只是周岐年少时的伤太过惨烈,那道疤刻在了她的一生里。
门外的走廊上,可儿倚在墙上垂耳不语,周岐出来,彼此沉默的往外走,谁也没再开口。
监狱的大门外两旁设置了长椅,不知是让来接里边出狱的家里人坐下休息的?还是让那些刑满释放的人,走出身后的这间大门之后,坐下好好想一想,以后的路该怎么走?
一边的长椅上,周岐问,“他会怎么样”?
“死刑,缓期执行”。
“每个人都要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说到底,他不算是一个十恶不赦之人,我们当时昏迷以后,警察并没有及时赶来,他本有的是时间杀了我们,但他终归没有,好与坏本来就是一念之间的事情,好在,他不是一个坏人”。
谁也猜不到明天会发生什么,昨日的辉煌可能就是你今日的落魄,不过是片刻之间,云端上的人便重重的摔在了地上,曾经年轻有为、意气风发的刘主任,一夜之间却锒铛入狱,每每想起都令人唏嘘不已。
“是啊,他不是一个坏人,却也不是一个好人,可儿,对不起”。
“小周姐,谁也不曾对不起谁,你无须自责与内疚,这与你无关”。
不远处,喇叭声响起,从刚才就一直停在这里,车里下来的人是可儿经常在医院见到的骨科的李医生,对着她点头示意。
周岐的眼神安详且平静,看向远处笑着招手的人温暖地说道,“我要结婚了,前几天他向我求婚了,我答应了”。
“小周姐,恭喜”,可儿真的很替她开心。
“谢谢,很多人问我,为什么偏偏是他?以前我也没有答案,现在我却明白了,刘眠卿让我想到了过去,而他却让我看到了未来”,周岐转头对可儿说道,“执子之手并不难,与子偕老却是缘分,可儿,我希望你比谁都能幸福”。
可是幸福对于她而言,太过奢侈。
刚才坐过的长椅上放着一件黑色的羽绒服,安静的躺在上面,不知是谁不小心遗落在了那里,上面已落了几片枯叶,一阵风刮过,叶子又飘落到地上。
桌子上的台历翻了一页,进入了二月份,再过几天就要迎来了一年最重要的节日—春节,每个人都找到了自己的归宿,只有她还在漂泊。
局里的人已经开始讨论过年的事宜了,已婚的选择在娘家还是夫家过年已成了当今的一个大难题,未婚的准备来个旅行过年,选个东南亚的小岛,物美价廉,还能躲避回到家里七大姑八大姨的催婚。
至于可儿,依然还是整天往医院跑,赵森过几天才能出院,现在下床走路已经不成问题,但是内伤还是要慢慢养。
一个同事问可儿,“下了班,还去医院”?
“对啊,我现在可不像你们”,
其他人起哄,“你这是打算以身相许啊,以后大家可不能一口一个可儿的喊了,我们得改口叫赵太太了”。
可儿在一片笑声中落荒而逃,自己的解释在众人眼里,只不过是害羞不好意思罢了。
因为最近常驻医院的缘故,可儿倒是与医院门口卖水果的商贩混得较为熟悉,今天,又照常买了些苹果和猕猴桃。
可儿拎着水果拐过弯往赵森的病房走,林叶拿着病例报告从她正冲的方向走过来,两人猝不及防的相遇,皆停驻在原地,隔着人群遥遥相望。
走近之后,林叶开口问,“最近还好吗”?
“挺好的,你呐”?
“也挺好的,前几天小宝的爷爷寄来了一些他们家的特产,你的那一份我都帮你留好了,有空的话,过来拿一下吧”!
“不用了,你知道的,我又不怎么会做饭”,
“老人家的一片心意还是收下吧”,
“好,他们还好吗”?
“从电话里听挺好的”,林叶顿了顿,不由地喊出了她的名字,“可儿”,
可儿抬头看他,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林叶”,
可儿的身后,白竺站在几米开外。
“可可”,
林叶的身后,赵森立在病房门外。
林叶抬起的手揣在了兜里,微微笑道,“好好照顾自己”,
可儿轻轻地点头,“你也是”。
各自朝着各自的方向走去,擦肩而过。
还能依稀听见远处的白竺对着林叶亲昵地说道,“一会儿我们去吃什么去”?
眼前的赵森接过可儿手里的水果,粲然一笑,“今儿阿姨送来了你最爱吃的红烧排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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