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章 惊蛰（1/2）

通国南，九首山，这日惊蛰。

是夜，从天尽头发出淡紫色的雷电光，像是被狂风吹起了遮光的天幕，又瞬间被一只无形的大手覆压下来。山风骤然紧了，檐角的铁马发出急促的声响，在无边的黑夜中不安地刺透人们的耳鼓。屋前的池塘早被吹皱，在黑暗中发出低沉的细语。草木萧瑟，漫山遍野具是花叶嘈杂的耳语。

陡然听得几声炸雷，天顶上甩下来大大小小琼玉一般的雹子，四处皆闻碎瓦击石之声。身着墨色大氅的壮年男人在廊檐下望向四野，听得庭前琼玉落水的声响，间或有雹子打上廊前，玉碎成尘。不久后，琼玉方才化作如注滂沱。

马蹄声在廊前停住，壮年男人立在原处偏头看向来人，垂鬟分肖的少女不顾满地水花大步跑向自己的师父。“师父！”声线里毫不掩饰地撒娇，让一旁刚从马上下来的三念心里一阵艳羡。

三念极不愿承认，自己也想像清涟一般跟自己师父柳逸撒娇，泄气地闷叹一声。清平看在眼里，抬手掩住鼻尖偷笑了一声，才和清霄一同上前向无心行礼。

三念不知该怎么称呼，于是只学着清平的样子行礼。“名叫三念，师从柳逸吗？”无心一边向中庭去，一边侧身问道，清平应诺。“且先住到你房中，一会让清涟送伤药过去。三念额角应是让方才的雹子砸伤了。”无心语调平和，声线温润，言罢便快步走在人前。

方才众人慌忙，三念被雹子砸在头上都忘了疼，此刻方才觉额角一阵钝痛。

九首山东临句云、宣华二水，北瞰征安郡，青冥彩错，极目如画。逍遥派隐在山中更胜仙境，无心倒不像个江湖剑客，更像是个谪落凡间的仙人，逍遥派内的绿植大多是无心闲暇时归置侍弄。虽是夜里，三念仍能在哑雷的光中看得一两瞬苑中景致，哪里像个武学宗派，倒像个富商家的江南别院。

三念本想直接上了药便睡，清平不依他。方才淋了雨，不浸到热水里去去寒气，三念的身子肯定扛不住。折腾到半夜，三念才带着一身药气爬上床。

这一觉睡得昏沉，三念倒是没有被先前那些怪梦魇着，只是此番眼前总是些缭乱的迷雾，脚底松软像踩在云上，走了一整夜，也像是飘了一整夜。最后梦里头现出一张少女的脸，在浓云之后半遮着面。三念陡然惊醒，“…姜儿。为什么会梦见她？”睡意全给这意料之外的梦中人击散了。三念在清晨叫醒了清平，清平却侧身，手臂搭在三念胸口压住了他，“不忙起。”说罢又睡了过去。

日上三竿，三念终于在正殿见了掌门无心。这个壮年男子在赏玩新开的海红，抬眼见三念到了殿中，放下了手中的小铲，招手让三念到跟前说话。询问了年岁籍贯，还问食宿是否合意。三念惊异于一派之主竟像个普通老者一般问些寻常话。

“三念命途坎坷，这已经是最好的待遇。”

清涟在殿外喊：“师父！庭院里好多小虫！”无心应答：“昨日惊蛰，都是雷惊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