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章 两相忘（1/2）

九首山后山，原本就有一间用于参悟静修的居所。竹林掩映，白墙灰瓦两相宜。

起风时，山风环抱小三合院，竹叶发出细碎的呢喃，地面是密密层层地老叶，间或有新发的野草从其间拔节而起。透过竹间，极目可眺碧水洗净的天空。来此住下的第一日，三念就在屋后闲坐了一个下午，若是没有那些令人烦恼的生离死别和经营权谋，真想一辈子就在这山水间恣意徜徉。

清平在三念的屋前布置了一小块靶场，回到屋里却不见三念人影，出屋去寻他，正见他吃力地搬着几块青条石，上前去帮忙，“你搬这石头做什么？”三念一笑，不答话，反问：“不是说要给我先做把竹弓吗？弓呢？”清平被三念指挥着将青条石放在了屋前，撑腰摇了摇头：“这就给你做去，小少爷。”

清平的窄扇镰刀有些钝，砍起竹子来还不如与人比剑来得爽利，手下一动巧劲竹节齐齐断开，想着先给三念做个简易的弓练练手，待明天到师父那处去讨根好木头，为三念做把劲弓。

翠竹未经细工，做出来的竹弓劲道不甚大，拿来当个玩具倒不错。清平细心地磨平了弝处的竹屑，捆上细绳，绷好了弓弦，还耐着性子做了一打细竹箭，每一支箭尾都切了槽，磨齐了口。

已而夕阳在山，清平这才回三合院去寻三念。青条石早已搭成了三边火塘，三念甚至还捉了野雉，正愁如何下手，见清平来了，一脸喜色。

接过竹弓，清平甚至还用剩下的竹节给自己做了个箭筒，三念脸上尽是兴奋劲。清平提醒他仔细被竹茬子伤了手，三念才稍小心地继续摸起来，可弓箭连同竹筒的边缘，竹刺早已被尽数磨平了。三念忍着笑意，把已经被自己闷晕过去的野雉向清平那处推了推，“晚上我们吃这个”。

清平低眉道：“转过去别看。”虽然只是杀一只野雉，清平总不愿意让三念看见自己手沾血腥的样子，也不知是在欺骗自己，还是保护三念。

待三念回身，清平才在野雉颈上划了一道刀口，野雉在剧痛中惊醒过来，却被清平捏住了喉关仅能发出低沉的声响。殷红没入暗沉的土壤，点点猩红沾在绿草叶面上，扎眼的很。

“三念，到屋里取些水出来，和了屋后的黄泥给我。”闻言三念也没回头，他似乎也不愿见这个自己脑海中始终白衣胜雪的大哥手沾血腥。

可是江湖从来就没有干净的人。

三念在屋后和泥巴的时候，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这双裹满了黄泥的手或许有一天也会被敌人的鲜血染红。

二人合吃一只小小的野雉不觉饱，夕食时分，还是一道到无心的住所去讨食吃了。

夜里，三念又一次陷入了令他无所适从的梦境。先前强说要自己一人睡在此处，说什么也不让清平陪着自己。隐隐知道自己在梦境，因孤身一人而有更深的恐惧。

梦中，三念只是看向自己的双手，却发觉艳红的血色布满了整双手掌。细密的掌纹、指节沟道如同怪物颈项上狰狞的血管。血液从手掌淌下，漫向目力所不能及的地方，慌忙中喊了清平的名字。臂上一热，三念从魇中惊醒，正见清平睡死在床榻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