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虎狼之疾(1/2)
前堂进门就是一只大水缸,里面满缸青蛙,不时呱呱作响。县丞及抬担架的人,先行穿堂而去,胡桥三则引着邵兴吾,在屋檐下几张圈椅里坐着说话。
“你们可见过我吴束兄弟?”
“见过,在西境的边界地上见过,他们正办集会,舞龙舞狮,热闹极了。”
“哈哈,他是闲下不得的!”胡桥三笑着又让吃茶,又让衙役拿点心盘子来,凑几品蜜饯干果之类,放到邵兴吾面前的茶几上,“吃着说吧。——听你的口音,你是南岭人?”
邵兴吾点点头,但并不欲说太多。好在胡桥三也没深究的意思,他倒有些感慨道:“八年倥偬,逝者如斯啊!”又笑道,“我在南岭做过巡长的,当年人送我外号霹雳刀,你可听过?”
邵兴吾笑眯眯道:“没有。”
南岭本就是刀剑传承的圣地,在南岭还想混个带着‘刀剑’字样的名号,除非是顶尖一流的高手。这样的人,全潼关也未必找得出。所以兴吾一听就知道胡桥三吹牛,并且实在难以昧着良心捧场卖好。
“那是你太年轻了。”胡桥三并不感到尴尬,反而卖起资历,一副过来人的口吻,飒然道,“我在南岭做巡长时,手下管着六个捕头,他们个个都是南岭响当当的汉子,但他们都诚心拜我,以我为首……只可惜啊,当年官场变故,让我谪迁潼关,从此是一落千丈,雄心大减。万幸底子还在,老朋友们捧场,吴束兄弟帮忙,才让我在潼关又喘回一口气。——所以,我始终告诉自己,老朋友的情谊,绝不能忘!”
邵兴吾取出火吻夫人交代的帕子,放在茶盘上,连着茶盘一起推到胡桥三面前,笑道:“夫人也告诉我,情谊是不能辜负的,这点子心意,还请总捕头收下。”
“这是说得什么话!”胡桥三面有愠色,将茶盘推回,道:“夫人是吴束兄弟仰慕的人,吴束兄弟是胡某的老朋友!既是朋友之间,这算什么?”他点着茶盘,“算什么?——笑话!拿走,快拿走!”
邵兴吾面色不动,却已知道眼前的人,并非他要找的人。只因在那帕子上,邵兴吾特意还包着一层汗巾,正是从周交给他,作为义父信物的汗巾。胡桥三见到这汗巾,毫无动容之色,若非大奸善藏之人,就肯定是不认得汗巾了。
既不认得,兴吾也没必要浪费时间,便要收回这礼物,只刚伸出手,胡桥三溘然叹道:“罢了,我总不能为难你这个听差应命的人——”他干脆将帕子展开,将里面一小叠金票夹起,道,“这钱还是等见到夫人,我再亲自还给她。”说着,正大光明地揣进自己怀里,又道,“这帕子你拿回去交差吧,就说我胡桥三不讲情义,暂且收下这钱了。——我总不能让你也跟着落埋怨不是?”
邵兴吾心里极为不屑,脸上只能笑着,点点头,先站了起来。胡桥三忙道:“天色晚了,吃过饭再走。”
“不急,不急。”邵兴吾笑指着茶盘上,道,“这汗巾不知是谁遗落在衙门外,被我捡到,如果能物归原主就好了。”
“哦,汗巾嘛……”胡桥三粗粗扫了两眼,便喊道:“过来认认这汗巾,是谁丢的?”
彼时多是衙役们在前堂,闻言伸脖来瞧,都纷纷摇头。只有个沙哑的老声,道:“这汗巾……”
他刚刚开口,邵兴吾就注视过去。
说话是个老者,杂役打扮,抱着一个水盆站在锈痕斑驳的墙壁前。老者眼神不好,看着汗巾,一时聚精有神,一时又恍惚不敢认。
“老先生,这汗巾是你的?”邵兴吾取过汗巾,走近几步。那老者露怯一笑,摆手道:“不是……倒有点像……”
“像什么?”邵兴吾让老者看清汗巾,继而追问。
老者眼神定了定,又不好意思道:“有点像我们老县令戴过的……”
这声却含在桑眼里,几乎是呼噜出来。只有离得最近的邵兴吾听得真切,他忙笑道:“老先生,你认不清,自有认得清的人吧?”
“县丞大概认得……”
“那你拿去,给他认认。”
邵兴吾将汗巾塞进老者手里。老者有些失措,抓着汗巾,先看看胡桥三,又望了望邵兴吾,最后盯着汗巾,脸色沉寂下来。
胡桥三听到提起县丞,只得道:“去吧,问问县丞大人。”话落,就见老者双手捧着汗巾飞奔似的去了,不由暗暗纳闷。
这汗巾……难道有什么特别之处?
因是特殊时期,胡桥三难免要多心些,却不好直接问出口,暗中后悔起来,方才该好好观察下汗巾才对。
邵兴吾见他若有所思,脸上并不见丝毫困倦意态,便知他心里存了疑影。但汗巾已经送进去,转眼就要有结果,这时胡桥三疑不疑都不重要了。理虽如此,若就此让胡桥三上了心也是麻烦,该寻个什么事情,吸引走他的注意力才好。
邵兴吾忽然一拍额头,佯作恍然道:“哎呀,险些忘了!”
胡桥三抬眉看过来。
兴吾却欲言又止道:“唉,还是算了。”
胡桥三笑道:“小兄弟,你有话就直说。”
他也看出来邵兴吾是有意在转移话题,不过姑妄听之罢了。
“我倒有心直说,只是这事听来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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