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三蝗州燕风降头陀(1/2)
八盘山归云庄谢氏宅院,正厅。
晚饭已毕,谢氏与燕云对面交谈。
谢氏道:“云儿,今年多大了?”
燕云道:“十八了,咦!娘怎么想起问这?难道娘不知道?”
谢氏道:“啊!娘不糊涂;像你这么大你爹都成家了。”
燕云道:“哦。”
谢氏道:“飞燕是和你定过亲的,打算什么时候迎娶呀?”
燕云闻之浑身打激灵,焦急道:“不!在从三蝗州送尚飞燕回来的路上她坚决毁约了,我给您讲过。”
谢氏道:“儿女婚姻大事自是父母做主,她能毁得了。”
燕云心急火燎,道:“娘,不成,不成!”
谢氏道:“如何不成?”
燕云道:“娘,您是知道的,她刁顽不羁怎为人妇?”
谢氏无奈道:“鱼情不念,水情岂可不念?你尚大叔是威武不屈的大侠啥时候求过人,前几****七姑来找我转达了他的心意,为娘苦心积虑了几天几夜,也知道飞燕与你不妥,可是咱燕家的大恩人你尚大叔偏偏相中了你,为娘有一千个不愿意,面对来日不多大恩人的恳求,叫为娘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呀!”
燕云看着伤心疾首的母亲,心如刀绞,心猿意马的尚飞燕娶不得、恩公尚大叔提亲拒绝不得、母亲之命违背不得,焦思苦虑、如坐针毡。
谢氏长吁短叹道:“唉!云儿,娘对不住你!为我燕门已经背负的太多太多了,飞燕不合意咱就退了这桩婚事。”
燕云道:“娘!是孩儿不孝,本该为娘分忧解愁,怎么能袖手旁观推三阻四,全凭母亲做主。”
谢氏看着委曲求全的燕云,心里别是一番滋味,涕下沾襟。
门外。
婢女秋灵道:“老妇人、燕典使,尚家千金驾临。”
尚飞燕怒道:“不长眼的小蹄子!大呼小叫,叫丧呀!一点规矩也没有丢尽归云庄的脸面!”“啪啪”给秋灵两记耳光。
秋灵含着眼泪隐忍不言。
尚飞燕怒道:“懒婆娘上鸡窝笨手笨脚,有娘生没娘教的杂种!打你还委屈你了,是不是!”抬手又要打。
谢氏走出房门,劝道:“飞燕,给一个下人置什么气,回头大婶好好管教她,快进屋,燕云回来了。”
秋灵饮泣吞声回避。
尚飞燕道:“大婶,不了,我找丘龙(燕云的字)出去谈谈。”
谢氏道:“哦!燕云出来,飞燕邀你出门。”
归云庄打麦场。
月冷风寒,九月的夜晚凉气侵肤。尚飞燕、燕云一前一后徜徉,各怀心腹事不言不语。尚飞燕唉声叹气、不胜其烦,脚步忽快忽慢,忽然住脚,须臾,又缓步而行。燕云心乱如麻、悒悒不乐,对她举手投足视而不见。
尚飞燕停下脚步,道:“燕云,你应下了亲事?”
燕云沉默不语。
尚飞燕思虑再三,打算第一步叫燕云知难而退,道:“你凭什么应下?你一个月俸禄才几个钱,还不够姑娘我一月的脂粉钱,你知道不这归云庄三成有其一的钱财都用在本姑娘的身上。你一无财二无产一贫如洗,怎么就‘麻雀想吃艾鹅(大雁)肉……不自量力’呢?”
燕云默然。
尚飞燕道:“这且不说,你我彼此相互厌恶心照不宣,成了家只会是同床异梦注定没有好结果,你绝不会没想过,可为什么偏偏应下了亲事呢?你‘四方棒槌--死笨’,但不至于笨到如此地步!”
燕云不语。
尚飞燕吼道:“你——你两耳不闻装死猪!不说,不说我也知道:你想做燕家孝子贤孙母命难违、想做忠肝义胆的侠客知恩图报、想抑强扶弱的义士赤心报国、想做独做善其身洁身自好的君子,你想冰清玉洁一尘不染尽善尽美;你,我看遍你了、看透你了,枉费心机,不自量力,你永远也做不到!”
燕云道:“我错了吗?宁可正儿不足,绝不邪而有余!”
尚飞燕冷笑道:“哈哈!‘不足’,呆猪你还知道不足,尚有点自知之明!你‘不足’的多了!你逆来顺受殚精竭虑为这为那,你是谁,谁是你,你没有自我,貌似刚强爱憎分明,其实你弱不禁风不敢恨不敢爱,不说和燕风比,就是和阳卯比也差得远,他不成材不成器,论相貌武艺文采般般不如你,但他比你更男人敢恨敢爱,敢叫你这堂堂七尺之躯的文武双举人匍匐在他的胯下;你这般懦弱不堪不是要想娶谁而是要想嫁谁!”
燕云是可忍孰不可忍,怒吼道:“尚飞燕你要怎样!我燕云如何还轮不上你这不知天高地厚黄毛丫头指指点点!恕不奉陪。”拔腿就走。
尚飞燕疾步拦住他,道:“好!有血性。燕典使留步,得罪了,请包涵!是我走了眼,你是个男人,是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是个济弱扶倾大侠。小妹再成全你一回济弱扶倾侠义之举,燕大侠不会置之不理吧?”
燕云停下脚步,稳住情绪,耐着性子,道:“燕某洗耳恭听。”
尚飞燕道:“小妹有难,望你能济弱扶倾。家父被你弟弟燕风伤得现已病入膏肓,他要我嫁给你,我虽倔强但此时怎能违了他的心愿,你自是知道咱俩道不同只会分道扬镳。求你自己做回主,给令堂说回绝这桩亲事,不难吧燕大侠?”
燕云何尝不想回绝,但基于种种原因怎么回绝的了呢!摇摇头。
尚飞燕厉声道:“燕云!你安的什么心,明明知道是火坑——你见死不救!”“唰”的抽出怀中的短剑抵住他的前心,眼里喷着火焰,道:“你若不回绝,我就杀了你!”
燕云临危不惧,一动不动。
尚飞燕的剑刺破他的衣服、刺入他的肌肤寸许,鲜血顺着剑刃往下流塘,他坐以待毙。
尚飞燕惊住了,少顷,气急败坏,道:“行!好一个亡命之徒,残忍至极,你不珍爱自己的生命,更不会怜惜别人的生命,什么行侠仗义不过是沽名钓誉!今天我奈何不了你,记住,我叫你永世不得安宁!”“当啷”丢下短剑悻悻而去。
燕云僵立着,自问:我沽名钓誉吗?我残忍吗?我懦弱吗?我是谁、谁是我?我为自己做过主吗?尚飞燕是疯了吗?一连串的问号搅得他心乱如麻。
尚元仲对女儿尚飞燕万般疼爱,对她的婚事丝毫不肯马虎,三书六礼样样不少;虽然知道燕云拮据一切从简,但对衙门末吏月俸禄几贯钱的燕云早已是捉襟见肘。燕云东借西凑借了七八百贯,在县西巷内购买一楼房,置办些家伙什物;纳征(财礼)的礼物首饰、细帛等又花费不少银两。半个月后,尚、燕两家一切准备停当,选了个黄道吉日,开始了婚嫁的最后一道程序迎亲。
燕云虽说不过县衙一吏员,但在鱼龙县寻常百姓眼里也是有头有脸的风云人物,又是知县的八拜之交,他的婚事惊动了半个鱼龙县。迎亲那天,急管繁弦、鼓吹喧阗、人欢马叫,观者如堵。
一行迎新队伍簇拥着新郎燕云,吹吹打打鼓乐齐鸣人语马嘶浩浩荡荡行走在迎回新娘的路上,方逊、元达夹杂在队伍当中。燕云披红带花骑着马,身后是尚飞燕坐八抬花轿。
走不多时,远处迎面走来五个人骑着马,四位是公门的随从,一位是公门的官员。那官员胯下白龙马,生的面若冠玉,浓眉高立,睫毛长翘,双瞳剪水,唇若抹朱,风流倜傥,玉树临风;身穿正九品上的浅青色官袍,脚蹬白底黑靴;看见燕云等人,取出玉屏箫吹奏起来;箫声如云兴起如雪飘飞,变化有致婉转悠扬,与迎亲鼓乐声格格不入。
轿子中的新娘尚飞燕颇晓音律,在混杂的人声鼎沸、鼓乐喧天中仍能闻听出那荡气回肠缠绵不尽的玉箫声,如“随风潜入夜”的春雨润物无声,吹奏出绵延不绝的雨意云情,陶醉在柔情密意的音乐旋律里“沉醉不知归路”,片晌,喜出望外,惊叫道:“燕风——是燕风!除了他谁能吹奏出这雨意云情的天籁之音”;掀起红盖头扯开轿帘子,举目望去,那吹箫的官吏就是燕风;跺着脚,道:“停下,停下!”。轿夫停下脚步还未落轿,尚飞燕跳下花轿不顾一切的朝燕风飞奔。
燕风如何官袍加身来的真州。
这要从八年前图正县知县靳铧绒说起。靳铧绒本是真州泼皮无赖,年少从军凭着狡黠机警亡命、狠毒钻天打洞上谄下渎一步一步得到提升,受到顶头上司李玮栋赏识,最后做到图正县县令。乾德元年腊月十八辽兵血洗定州图正县,燕伯正胸前被县令靳铧绒连砍数刀。尚元仲正要结果靳铧绒的狗命,在燕伯正劝说下放了靳铧绒。
靳铧绒携妻子儿女在亲随护送下仓皇逃命,幼子死于乱军之中。辽兵洗劫图正县两个月后,靳铧绒投奔上司李玮栋。李玮栋因辅助令公梁城郡王开封府尹赵光义完成了“图正大捷”被擢升为安国节度使。李玮栋的寡妇跛脚妹妹李玮清看中了靳铧绒,靳铧绒攀龙附凤休了结发妻子贺美琪,贺美琪一气之下自缢身亡,女儿靳烛梅刚烈不耻父亲所为断绝父女关系离家出走。靳铧绒被李玮栋擢拔为三崲州刺史。
燕风跟索取高额学费身怀绝技的高人学艺归来,以敲榨勒索、巧取豪夺、软硬兼取的卑鄙手段强抢霸占了三崲州的大部分生意,搞得三崲州多少商贾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三崲州百姓畏之如虎称呼他为“镇三崲”。晋州厢军六营五都神武队自燕风走后换了新的队正,新队正启用自己的人把燕风任队正时的押官徐三换掉了。徐三四处流浪,到三崲州巧遇燕风,被燕风收下作心腹。徐三见燕风把三崲州搅得天翻地覆,甚是惊慌,劝道:“燕爷,不能再这样搞了,惊动了衙门那可了不得,了不得呀!”
燕风耻笑道:“瞧你这幅熊样!爷爷就是要惊动衙门。”
徐三怛然失色,道:“燕爷,你——你疯了,被衙门拿住要充军沙——门——岛!”
燕风道:“你怕了!怕,你就走,绝不强留。”
徐三被他激的壮着胆子,道:“谁——谁怕了,燕爷不怕,我还怕啥。”
话音刚落,三崲州刺史靳铧绒的管家洪岢拐着罗圈腿带着两个随从就找上了门。燕风暗喜:知州靳铧绒果然与昔日一般贪婪成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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