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水光潋滟晴方好（1/2）

窗外的芍药花因为午后的一阵小雨显得更娇艳了些，风中吹来的花香带着氤氲之气，令人昏昏欲睡。

秦泽放下手中的书打开窗，发现雨已经停了，他支着脑袋看向外头，有宫人匆忙地走来走去，三两宫女边扫起被雨打落的花瓣边嬉笑着，檐下燕子新筑的窝里已有了动静，细听可以听到雏鸟啁啾的叫声。

他于是朝窗外招了招手：“如意，碧云去哪儿了？”小宫女搁下扫帚小步跑了过去：“回陛下，碧云姑娘在小厨房呢，说要煮新茶给陛下喝。”秦泽皱皱眉：“怎么不在我这儿弄，还方便些，省的跑来跑去。”

“她说怕打搅陛下看书。”

“打搅什么打搅。去，把她叫来。”

“嗳！”如意应了一声，便蹦跳着要去小厨房找人，刚走两步，不料碧云正端着茶从转角处走来，如意往房里指指，她便直接快步走到窗下，踮起脚把一壶茶递到秦泽面前，一手掀开有些烫手的壶盖说：“你闻闻。”秦泽把鼻尖凑过去，新茶的清香夹带着山泉水的清冽令人心醉，他不禁多闻了闻，等抬头看碧云时，“哗哗”一阵树叶飒飒，正是春风吹过，卷着几片芍药花瓣，不偏不倚落在茶汤上，泛起一圈小小的涟漪，而碧云此时也望向他，笑意吟吟。

秦泽愣愣的看了许久，突然觉得自己有些窘迫，于是头向下一沉，“咕噜噜”喝了一大口茶。“呀！”碧云吓得叫了起来，马上收回茶壶，绕到正门冲进了屋，秦泽脑袋有些晕，吐着舌头一动不动。

“烫到没有？”碧云拿出帕子擦擦他嘴边的茶，急促的问他：“疼吗？”还没等秦泽回答，又立刻倒了杯凉水送到他嘴边，秦泽摇摇头，碧云就硬给他灌了下去关切的看着他。他半天没说话，转头看向窗外，春日明媚，鸟鸣婉转，唇齿间依然有茶叶的馨香，他觉得舌头好像没被烫到，反而是脸上火辣辣的。他回头朝碧云笑笑：“我们出去玩会儿吧。”

碧云侧头想了想：“行，这几天一直闷在房里读书，是该出去走走了，不然都读呆了，那么烫的茶都喝。”她掩面笑了起来，但又立即正色道：“不过一个时辰就得回来，你的一举一动别人都看着呢。”

“好啦我知道了，就我们俩去，偷偷的。”

碧云撇撇嘴，点头应允了，秦泽乐的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推着她就往外走。

他们换了身轻便衣服，一路绕小道，避开人多的地方，五月的皇宫正是春意盎然，早春的花谢了又接连续上了玉兰、海棠、杜鹃，秦泽拉着碧云穿过一道道高耸的宫墙，这种暌违已久的感受令他无比畅快，葱郁的花草透着最摄人的生命力，他额上坠着细密的汗珠，回到了东宫的后花园。

这里还是老样子，可能以前就是这样，甚至以后也不会变，秦泽在这里度过了无数个日日夜夜，他甚至祈盼自己依然只是那个少年储君，但亘古不变的唯有这东宫，他已经回不去了。

碧云清楚他在想什么，随手捡起脚边一根小树枝拍了拍他，秦泽回头无奈的笑了笑：“陪我去后面看看吧。”“嗯。”

燕卿池碧波依旧，他钟爱的小舟还停在岸边，甚至连位置都不曾变过。先帝任太子时惦念扬州的荷花，便在燕卿池里植满了荷花，如今已五月，荷叶舒展，铺满了大半个池子。“姑姑也喜欢荷花。”他呢喃着走向那小舟，捡起岸边一块小石子，卷起袖子，奋力往水面上一投，石子“咚咚咚”在水面上连跳了四下才落进水里。

碧云也依样画葫芦扔了一块，可那石头只是毫无起色的迅速扎进池水中，秦泽嘿嘿一笑：“我教你！”他把石子放到碧云指尖，握住她细细的手腕侧身向后一引，随后倾斜着朝水面用力甩出，漂亮的划出了几个弧线。碧云高兴得掩面笑了，秦泽又拉着她上了船，刚坐定，远处突然急匆匆跑来一个内侍，慌张的说道：“陛、陛下，臣不知您在这里，臣马上叫些人来伺候着！”

“不用了，谁都别叫。”秦泽说完又对他挥挥手说，“你也别呆在这儿了。”

“是，臣这就走，这就走。”内侍躬身退出了他们视线。

秦泽下船，在岸边用力一推，小船顺着水波幽幽的荡离了河岸，碧云扭头看向她，只见他提起下摆，踩着浅水飞奔过去，灵巧的跳上了船。他拿起船桨，碧云要夺却被推开，秦泽划动起船桨向池中心飘去。层层叠叠的荷叶在两人身侧摆动，碧云不禁用吴语哼起江南的小调，悠扬轻快，婉转动听：

昨见春条绿，那知秋叶黄。蝉声犹未断，寒雁已成行。

金谷园中柳，春来已舞腰。那堪好风景，独上洛阳桥。

何处堪愁思，花间长乐宫。君王不重客，泣泪向春风。

秦泽笑着把船停在连连荷叶中央，他在这阴翳中自在的躺下，微风拂过脸庞，耳畔是悠悠的江南调。“扬州好玩么？”他突然问道。

“好玩啊，长公主以前从不听先帝的话，总喜欢在上巳节溜出去玩，我和宝月每次都要给她提好多东西回去。”

“哈哈哈哈，姑姑从小就这么爱拿主意。”

“那时候她很快乐，来到京城以后，她很少笑了……”

秦泽见碧云睹景思人，心里也一阵苦涩，轻声叹道：“阿爹、姑姑还有你都在扬州住过，我也想去瞧瞧……”

碧云轻抚身边的荷叶，低头看向躺在船上的秦泽：“总有机会的，到时候一定要好好看看，那里怎么也看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