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白头不相离(1/2)
玉娇从幽暗的地牢甬道中一步步走向外面,她估摸着应该接近申时了。外面是否有其他人把守、有多少人她一概不知,或许逃走的机会很渺茫,但她想试一试。
玉娇一走上地面,草原深秋的寒风像刀子般割向她的脸,夜凉如水,万籁俱寂,甚至能听到远山外狼群凄然的叫声。她四下望了望,空无一人,心中暗叹好运,方才死在她手上的人竟还有点本事。
她抬头看着星月交辉的苍穹,一如最初她和令骁连夜离开大辽的那晚,而此时满天星斗也为她指引方向,她提起裙袂不顾一切的往前走。
哪怕是跑去一户的普通人家也不能落入乞颜手里,她害怕自己会成为伤他性命的诱饵或一个威逼他的条件。
玉娇走在这空旷又寒冷的草原上,像之前那个梦,只是她不再迷茫,不再漫无目的。
头顶的星辉明亮闪烁,这片广袤的原野就像他宽阔的胸襟和厚重的爱一样,可以任她自由驰骋明白,她恍然间明白了一件事,这件事曾日日夜夜纠缠她,叫她寝食难安、夙夜忧叹。
青紫的手腕还在阵阵泛疼,她几乎浑身是伤,凌冽的风吹拂她的衣袖翻飞舞动,远远看去好似一面飘扬的战旗,迎风飘荡,坚忍不屈。
她眺望前路,心中无比的畅快,她从长久以来的桎梏中解脱,奔向一个令她热血沸腾的未来。
平岚长公主如今真正死去了。
玉娇的赌运一向好得出奇,赌钱、赌命全都未曾失手过,但当她在静谧中听到獒犬的狂吠时不由加快了脚步,但隆起的腹部时时刻刻在提醒她,她如今已不是一个人。
耳边的犬吠声越来越近,她的步子却越来越慢,她抬头仰望璀璨的星和月长叹了一声,轻抚了抚肚子呢喃道:“这次只好祈祷你阿爹来救我们了……”
身后飞奔来三匹马及两条凶猛的獒犬,她站定在原地,双眼放出威慑般的光芒。当先的两人立即勒马,震耳欲聋的犬吠声响彻方圆几里内。
第三匹马悠然自得地施施然跑过来,马上骑的不是别人,正是乞颜。
她披着厚实的外衣,傲然看向玉娇:“长公主怎么不跑了?”
玉娇看看她看了看左右两个将士笑道:“我可跑不过你的狗。”
“真是我小看你了月儿,都到这一步了还有那么大能耐,杀人、脱困完全不在话下啊。”
玉娇浅笑着迈前一步,乞颜却下意识的后退了半米,向左右两人使了个眼色,他们当即一人一边抓起玉娇的手臂控制得她动弹不得。
她不由放声笑道:“你们三个还怕我一个有孕在身的女人不成?”
“是你自讨苦吃。”
“我?和我有什么关系?你们自知赢不过他才使出这种下三滥的手断,看看你现在面目可憎的样子真像个疯女人,令人作呕。”
玉娇刚说完,仿佛应景似的胃里一阵汹涌,猛地垂头干呕起来,胃里其实已空无一物,连刚刚吃下去的糕点也早就吐干净了。或许她腹中的孩子也随母亲讨厌起眼前这个女人,她思及至此不由哈哈笑了起来。
乞颜此时羞愤交加,怒不可遏地狠狠扇了她一巴掌。玉娇脸上顿时火辣辣的灼烧起来,白皙的皮肤赫然出现了一个掌印。乞颜并未平息怒火,抬手用力扯住她的长发,迫使她仰着脖子看自己。
她紧紧咬牙,面目狰狞地说:“你知道我走到这一步有多难么?当初那么多郡主偏偏选中我来这破地方和亲。辽人本就讨厌汉人,娶来当个王妃也不过是政治交易,要想出头必须靠手断,我和其他后妃争个你死我活的时候你在干什么?你在做你的公主,享受一切荣华富贵,你在一手遮天,坐拥整个玉都至高无上的权力,而现在!我只想捍卫我辛辛苦苦得到的东西,你却偏要和我作对,坐享其成地等着那个死心塌地为你卖命的男人来毁掉我的一切!”
玉娇听言鄙夷地笑了起来,她满面无奈,只觉得眼前的女人可笑又可怜。她望着无垠的青天缓缓说道:“你永远只看到别人拥有的,却看不见他们失去的,就像你永远也无法体会,我走到现在付出了多少,又牺牲了多少。”
“生来幸运的人,没有资格同情别人的不幸!月儿,你真该死。”
“我该死?死于你可笑的嫉妒么?”
乞颜松开紧紧抓住她头发的手,捏着她的下巴仔仔细细打量她,哂然一笑:“没错,我嫉妒你,因为总有那么多人奋不顾身的爱着你。”
玉娇哑然,一时竟说不出话。乞颜没等她反驳,往她掌印未褪去的脸上轻拍了两下,挑衅道:“走吧我的侄女,平王可要来了。”
话音刚落两个侍从把她牢牢捆住拎上了马,三匹马,四个人,直朝玉都大军来的方向绝尘而去。
令骁带着众多人马赶去大辽的路上,奚结兰歌也跟了一路,她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金祁看到她策马在后头拼命追的时候不由惊诧万分,放慢步子把她拉到骑兵队伍外头问:“你干嘛跟来?”
“谁规定我不能跟来?”兰歌笑了笑,手上甩鞭加快步子。
“这是打仗,不是开玩笑啊姐姐。”
“咦,我什么时候多了个弟弟?”兰歌故意打岔,侧头冲他媚眼轻抛,笑得花枝乱颤。
“不,我是说……”金祁被她笑的一时忘了要说什么,皱着眉头沉默了半天,最后像是泄气般的说道,“随你吧,只要别死就行了。”
“仗不会打,躲我还不会吗?”
“躲?那你至少得躲在几里外,这身红衣服不能再穿了,马得藏起来不能让人发觉,茂密的植被后面比较安全,记得千万不能发出声响,还有……”
金祁拉拉杂杂说了一大堆,兰歌笑着点头:“好啦好啦,我知道了,你原来是这种爱操心的命啊。”
“没有。”金祁还是皱着眉头,转头看了看大部队,于是慢慢往队伍里靠过去,嘴里叮嘱了一句,“战场上我没办法顾及你,你可别死了。”
兰歌轻佻的笑笑,见他跑远了便抽下身上的披帛冲他挥手,不料疾风下竟脱手飞了出去,那条红绸带似的披帛晃荡地随风飘至金祁身前,他一把抓住,只听兰歌遥遥大喊:“小将军,等打完了记得还我!”
“知道了!”
金祁牢牢抓着这条红披帛,风中传来上头飘散出的异香,他咬咬牙没有回头看她,快马速往前猛追令骁。
此时令骁大部队前端已经和大辽火速交战开,金祁咬牙砍杀了一路,眼前这些敌人几乎都是过去的朋友,曾同甘共苦、共御外敌。他看着令骁的背影,发现他动作不如往日流畅,额头上的汗滴了一路,他带病出战显然有些吃力。
令骁发挥不出十成十的力道便愈发心急如焚,他突然长枪摆动,仿佛劈开烈风般甩出一阵呼啸,他冲金祁喊道:“我不能在这儿耗时间了!”
金祁闪身躲过敌人一刀,反手将对方击下马,问道:“什么意思?!”
“我要去找她。”
“二爷!你疯了吗?!这里不是以前的大辽,你不能一个人冒险,万一他们还有埋伏就完了!”
“我知道。“
“不行,你不能一个人去。”金祁赶过来拦在他身前。
“让开。”
“不!”
“我命令你让开!“
金祁依然拦在前面一动不动。令骁举枪冷冷说道:“你想违抗我的命令吗?”
金祁低下头,抿着双唇抬眼看他,语气稍缓地规劝道:“二爷,大家都不希望你出事,而且你连药都没喝一口就出来了,再这么下去……”
“我没事。”他抬手又击退两个攻过来的敌人,拂去额前豆大的汗,令骁远眺茫茫前路提枪朝金祁肩侧推了推,“我想死他们也不会马上让我死,不然何必抓她?摆明了就是想威胁我。况且岳将军的大部队应该随后就到,依现在这支大辽队伍来看,没有胜算。“
“可难保没有埋伏啊!”
“埋伏?也许吧,我一个人更好脱身。”
“二爷,你是不是烧糊涂了!”金祁急得直拍马鞍子,推开他的长枪又往前走几步死死拦住他。
“金祁,让我去吧……”令骁神情疲惫的看着他,微微皱起的剑眉竟带着一丝愁绪,他一手抵在额前沉沉说道,“我没有一刻比当下更清醒了,我现在不只是平王,还是个男人。”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