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华东大药房被查抄 尤忠铭含冤入牢狱(2/2)
吴金宝说:“这样吧,我派车来接你,到我这里来拿释放证,再给你老公送去。”
三姨太一听觉得蛮妥当的,自己又可以在老爷子和老公面前立一大功了。哼,叫那几个婊子看看,究竟是谁的能耐大。她心里暗自得意,就去梳洗打扮,弄得妖里妖气的下了楼,坐在客厅里等吴金宝派车来接。
一会儿就听见门口有汽车喇叭声,出去一看是吴金宝的司机开着车来接三姨太。三姨太跳上车就问:“到啥场化去呢?”
司机阴险地一笑,说:“你不必问,到地方你就晓得了。”
奥斯汀开了很长的一段路,才到了一幢独立别墅门前。吴金宝笑嘻嘻迎了出来。三姨太花枝招展地下了车,叫嚷着:“吴先生,释放证呢?”
吴金宝扶着她的腰朝里面走,说:“在办公桌上。”
三姨太走进了房间,就听见吴金宝在她的身后关上了门。她心里陡然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就有点惊慌地问吴金宝:“这是啥地方啊?”
吴金宝阴险地笑道:“你到了里面就知道了。”
三姨太跟着吴金宝走进房间里,见有一张大床,是个卧室。三姨太大惊失色,心惊肉跳地思忖道:要死了,今天跌进了这个杀坯的圈套里了。她不由惊慌失措地对吴金宝说:“吴先生,你可不能欺侮我的噢!”
吴金宝笑道:“我仰慕三姨太的美色,已经接连几夜都没睡好了。今日,你就随了我的愿吧,权作尤家谢我的酬礼了!”
三姨太吓得转身往门口走,被吴金宝一把抓住推倒在床上,翻身就压了上去。三姨太奋力推搡着吴金宝,想翻身逃离。吴金宝恼怒地把三姨太双手扯开来压在床上。三姨太张嘴就咬住了吴金宝的耳朵。吴金宝疼得一哆嗦就放开了手。三姨太乘机跳起来就门口跑。门被反锁了,打不开。吴金宝伸手抽了她一个嘴巴,说:“不识抬举的骚货,我救了你全家,你难道不应该犒劳我么!”
吴金宝抱起三姨太扔在床上。三姨太就绝望地放开了悲声,求吴金宝放了她:“求求你放了我吧。我家男人知道了,就没法活人了!”
吴金宝龇牙咧嘴地笑道:“嘿嘿,你家男人算个什么东西啊?难道不是他亲手把你朝我怀里送的么?他要想活命就得把你送给我!”
三姨太还在拼命地挣扎。吴金宝一时不能得手就猴急了,抽出手枪抵在三姨太的胸口,说:“你再不顺从就毙了你。杀了你,我就当杀一只鸡。”
三姨太吓得不敢再动弹了。吴金宝喝道:“脱光衣裤躺到床上去!”三姨太哆哆嗦嗦地脱净衣裤,仰面躺在了床上,眼泪不由地顺着眼角流淌在枕头上。
尤孝祖高高兴兴地开着车去提篮桥接父亲。尤忠铭被人用担架抬了出来。尤孝祖过去一看,父亲已无人形了。他的胡子老长,头发零乱,两只眼睛毫无生气地望着儿子。尤孝祖不由一阵心酸叫了声:“爹爹,儿子接您回家了。”
尤忠铭略略地点头,并不言语。司机扶着他上了车。到了家中,尤孝祖叫佣人把尤忠铭涮洗干净了换上干净衣服,再扶到餐厅用餐。餐厅里早已准备好了丰盛的饭菜。全家人给尤忠铭敬酒时,尤孝祖此时才发觉三姨太没露面,就问家人:“三姨太哪里去了,咋不下来吃饭?”
女佣说:“你前脚走她后脚也走了,到啥场化地方去也没留话。”
尤孝祖心里七上八下地思索了一会儿,想不出三姨太会到哪里去。他尽量往好里想,说:“可能是跟小姐妹搓麻将忘了时间,不等她了,我们先吃饭吧。”于是,他给父亲敬了杯酒,又不停地给父亲挟菜。
大房、二房两位夫人也不停地给尤忠铭挟菜劝酒。一家人吃完了饭,还不见三姨太回来。尤孝祖就有些耽心了,让家人给三姨太所能去搓麻将的小姐妹家挨个打电话,结果都说没见过她人。尤孝祖心想不妙,必定出大事了。他叫全家人都出去找,但又能到哪里去找呢。他隐隐约约地意识到:三姨太一定被吴金宝关在某个地方了。
尤孝祖整夜抽烟坐等到了天亮,急忙赶到巡捕房报了案。他又去申报上登了个寻人启事。他又拿着金条去找曹宇清,求他去问吴金宝,把三姨太关在哪里了,要多少金条才能放出三姨太。
曹宇清认真地听了尤孝祖的陈述,就十分肯定地认定,必定是吴金宝劫走了三姨太。这吴金宝做事太狠毒了,拿了人家的金子,又糟蹋了人家的姨太太,还不肯归还。这种财狼之辈,以后得远离呢。他默默地收了金条,答应帮他去寻找三姨太。他也不便当面向吴金宝询问三姨太的去向。他打了个电话问吴金宝,可知道三姨太的去向。吴金宝破口大骂道:“戳那娘的,救了她老爹不知感恩,还他娘的反咬一口。他再啰嗦,我便把他老爹再抓进去,直接砍了骷髅头!”
曹宇清明白,果然是吴金宝劫走了三姨太。吴金宝把这事做绝了,绝不会再让三姨太活着回到尤家了!
吴金宝把三姨太关在别墅里半月有余。他也曾想过放她回家,但转念一想,如果把她放回去,万一这女人把这里发生事情说出去,流传到江湖上于己名声甚为不利;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把她送给宪兵队长松本太郎,倒是两全其美的处置。
吴金宝便对三姨太说,送她回家去。三姨太激动地大哭了一场。她换好了衣裤描眉毛,画口红,收拾得自己都觉得最漂亮了,才坐上汽车。她岂能晓得,直接被送到了宪兵队长松本太郎的居所。
松本太郎初见三姨太惊为天物,甚为喜悦。数月后,三姨太还是整日愁眉苦脸,眼泪鼻涕的,惹得松本太郎厌烦了,便把她丢到了日本人设在虹口的慰安所。三姨太再也没有能走出慰安所的大门。
尤孝祖去办理收回药店的手续。吴金宝一见他,便嬉皮笑脸地问:“三姨太可好。”
尤孝祖顿时热血贯顶,眼中布满血丝地瞪着吴金宝,恶狠狠地说:“找不见了,被哪个畜生关在什么地方了!”
吴金宝阴沉着脸,问:“可知道关在哪了。”
“你不清楚吗?”
“我怎么会知道啊?”
“不是你打电话叫她去拿释放证的吗?”
吴金宝把头摇得像波浪鼓,说:“没有,绝对没有。我哪里打过什么电话呢!”
尤孝祖恨恨地盯着他的眼睛:“可公馆的佣人们都说,三姨太是接到你的电话才出门的,是被你的司机开车接走的。”
吴金宝咬牙切齿地说:“胡说八道,我帮你拿回药店,救回了你的老爹,你却如此不领情!太不够朋友!”
尤孝祖脸板得平平地说:“是啊,我还要感谢你吴先生呢,能把华东大药房归还给我,实在是吴先生出大力气的。”
吴金宝哈哈大笑:“朋友么,照规矩该出手的。这是归还的手续,你签个字就可以收回大药房了。”说着,他递过来一叠文件。
尤孝祖顺从地在文书上签了字就准备离开。吴金宝在他身后说:“别急,还有点小事情,就是经理部对归还的公司都是要收笔管理费的,数额不大,请去财务课付一下。”
吴金宝看见尤孝祖的脸色发青,脖子上的青筋暴涨起来,便笑道:“这不过是笔钱小钱。你收回药房后很快就挣回来了,何必为了小钱动怒呢?”
尤孝祖强挤出一丝凄惨的笑容,说:“我哪能为这笔小钱动怒呢。我只是没料到有这么多麻烦的事情。”
吴金宝哈哈大笑,拍着他的肩膀学着日本人的口吻说:“你的大大的良民的干活,去办手续的干活。”
尤孝祖到了财务课对收账的小姐,说:“我来办理交款手续。”
“华东大药房吗?”
“是的。”
“请交军票五万元。”
尤孝祖跳了起来,一把抓住了收款小姐的衣领死命地拧着。收款小姐的脸变成了紫色,软软地瘫在了桌上。两个日本兵过来一阵枪托狠揍着尤孝祖,把他打倒在地。
吴金宝得到了音讯急忙赶到现场,用脚踢着尤孝祖,说:“他喝多了,把他关到牢房去醒酒,等他清醒了再把他赶出去。”
几个日本兵把他拖到了楼下的牢房里,又是一顿饱揍。尤孝祖浑身是伤,靠着墙角边躺着。到了傍晚,吴金宝走了进来,装模作样地问道:“尤公子是不是清醒了?没清醒的话再住几日再走?”
尤孝祖挣扎着站起来,怒目圆睁盯着吴金宝。吴金宝鄙夷地朝他吐口浓痰,挥挥手让日本兵把尤孝祖拖了出大门,抛在了大街上。尤孝祖拖着伤痕累累的是身子回到了家,已是深夜了。家人围着他哭天喊地的一阵忙乱。大太太跳着脚骂道:“都是这烂婊子,害得一家人倾家荡产。”
二姨太骂得更难听:“这烂货死了倒太平,也不至于把老爷害成这样了。”
两位姨太太指挥着佣人把尤孝祖涮洗干净,裹上毛巾毯抬到了床上。佣人端来了参汤,大姨太给尤孝祖喂了。
尤孝祖在家养了几日伤,待稍能走动了就拿了五万军票交到经理部,才赎回了华东大药房。他带着药剂师打开华东药房门一看,里面早已是空空如野。药品都被抢光了,后面生产工厂的原材料和从英国进口设备也被抢得一干二净。他双手抱着头蹲在地上,感到地板在不断地往下坠。他的脑子在飞快地旋转,这次自己是栽了大跟斗了。一个三姨太加上五万军票,只赎回了几间空房间。他思忖道:有啥办法呢?谁叫咱捐助了巨款养活的政府和军队,只会欺压百姓呢。这些乌龟王八蛋们!日本人来了他们全都逃到四川去了,谁来管咱们的死活呢!现在只有打落了牙齿也得和着血吞下肚里去,谁让咱是亡国奴呢!
他咬着牙站起身来,对药剂师和店员们双手抱拳说道:“我实在对不住各位了。你们也都看见了,药店里啥都没有了。请各位先回去侯几日吧,我买回药材和设备再请各位来帮忙。”说着,他叫账房先生把欠药剂师和店员们的薪水都付清了,自己空着两只手回家去了。
尤孝祖拖着两条似灌了铅样的腿回到了公馆,对老爷子尤忠铭讲了药房的困境。尤忠铭听后略略点头,说:“咳,时运不济啊!天祸人灾的也是命中该有的事呢!谁叫你做事欠谋划呢。算了,损失些钱不算啥,有本事就能挣回来的,只要人没事就行。”
尤孝祖鼻子一酸,眼泪顺着脸颊淌了下来。他把三姨太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给父亲听。尤忠铭长叹口气:“你大可不必如此伤心,一个女人算得了什么呢!你只要能挣银子,只管拣上好的黄花闺女来填房就是了,何至于为个女人哭的如丧考妣似的,实在是没出息呢!”
尤孝祖不悦地说:“爹,你怎可说这种话呢!她毕竟还是你儿媳妇呢!”
“唉,算了吧,我也没精神与你说这些屁话。你快去叫丫鬟给我烧个烟泡来。”说着,他哈欠连天鼻涕眼泪直往下流淌。
尤孝祖叫丫鬟端来了烟具烧了烟泡,伺候老爷子吸烟。尤忠铭一见鸦片两只眼中放出异样的光泽来,一把夺过烟枪猛吸了几口,才有了些精神。他连吸了两个烟泡方才过了瘾,精神就振奋了起来,对儿子说:“现在这市面是日本人的天下。你想做生意,不能得罪日本人所以,你要想办法跟日本人接上关系,方能保全我家的产业。你也不必装模作样地跟我说什么爱国的话语,我在日本人的死囚牢里,谁来救过我呢?要不是你还有点孝心,拿出了金子和女子换回了你老子,我这会儿说不定已经命归西天了!”
尤孝祖咬牙切齿地说:“我必报夺妻之恨,只是时机未到。”
“你没了家产,还有什么女人肯跟你过日子么?早就携了钱财跑路了!”尤忠铭狠狠地吐了口浓痰,厌恶地说。
“可她毕竟跟了我这几年,我的面子上也过不去呢!”
尤忠铭说:“她是啥地方出来的,你自己清楚……咳,别说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了。你要以大局为重,不要缠到儿女情场里去,那是没头脑的人做的事情!眼下只有想办法重整家业才是正事!”
尤孝祖思忖了片刻,恨恨地说:“药店被日本人折腾得元气大伤,现在要进药都没了资金呢。”
尤忠铭胸有成竹地说:“咱们还有几家公司呢,些许银子不是啥难事情。银行里的存款都是我的名字,暂且不便取用,待我能下地走动了,便会去办理手续的。你尽可放心,我会把家当全都交给你的,足够你重砌炉灶东山再起的。你先到周家伯伯家去走一趟,说,我家急需十万银元度过难关,他会给你的。”
“现在谁家还肯借银元给你,能借给你几张军票都是天大的面子了!”
“我若要是只有三拳两脚的本事,岂能挣下这百万家产!有句老话说得好,有时想无时,莫待无时想有时。我早年间就在几家大公司都入了股的。恒昌机器公司初建时我也是参了股的,虽说是股本不多,但总是最早的股东呢!你只管去要银元。是要!不是借!”
尤孝祖半信半疑地来到恒昌公司找到周天瑞讲明原由,求他出手帮一把。周天瑞说:“现在这兵荒马乱的时世,且又到了年底,谁有闲钱搁在手中呢?我只能从公司的账户中暂借你一张汇票,而后从你家该分得红利中扣除。但你须知:谁都是救急不救穷的,像这样事情也就是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尤孝祖唯唯诺诺地应承着。周天瑞带他去财务办了手续,开了张花旗银行的汇票。尤孝祖拿了银票去购置了必需的生产设施,让药剂师清扫了工厂,开始生产补血糖浆。他用几味中药勾兑熬制成糖浆,又请人设计了商标、牌子和广告,寻找了几个脸色红润的老中青三类人当模特,大肆宣传补血糖浆的功效。他按父亲的指示,只到租界里去推销,果然,补血糖浆一上市销路还不错。尤孝祖又在报纸商连续刊登广告,补血糖浆销量逐日上升。
尤孝祖手中有了钱完全变了个人,又神气活现地想扩大经营规模。他拿着金条去找傅市长,把几家公司都陆续收回来。他摩拳擦掌地又想大干一番时,尤忠铭劝告说:“上海虽好但总不是长久之计。投机生意只能是捞笔钱就走人的买卖,不然必有各路神刹鬼怪来搞你的。天台镇才是我养老送终的地方。你回去把祖屋修缮了,买了几百亩上好的水田,让我回去颐养天年吧。”
尤孝祖无言只得顺从父亲的意愿,去了一趟天台镇,把老宅子也翻修了,又在靠近山脚买了几百亩水田,租给佃户们种了。他一切安排妥当才回到上海,向老父亲汇报说:“老宅子已经修缮好了,又添置了些地产,尽可养老了。”
“那好。我就回天台镇去养老了。上海的产业全都由你经管,也算是后继有人了。”尤忠铭满意地说。
尤孝祖颌首道:“父亲尽管放心,我当竭尽全力重整家业的!”
尤忠铭仰天长叹口气,说:“唉,前程难料呢!世间有魑魅魍魉二十四鬼,以你的胆识气度能对付得了几个?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你又能预料几何?家道兴衰非你能左右的,唯有顺天运尽人事,求个平安无事罢了。所以,你要是有了银子就要多存银子,以防将来没钱时的日子!”
“父亲放心,我当安分守己,好自为之。”
“有句话我得跟你讲清楚,你弟弟再不争气也是你一母同胞,尤家的产业应该也有他的一份。你须像个大哥的样子,规劝他走正路,在他落魄时救助他。切记,切记!”
“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你该续弦了,母亲过世已多年了,怎可一辈子孤独生活的呢?”
“这个么,我也曾想过,可是一是没有合适的,二是担心你兄弟二人不愿意,所以就耽搁了。”
“那我就大胆为你物色寻找了,身边有人总要照顾的么!”
“再说吧。”
尤孝祖唯唯诺诺地聆听着父亲的嘱咐。他让两位姨太太去安排回乡所需的物品,又物色了两名面目娇好温文尔雅的年轻的娘姨,照顾父亲的生活。数日后,他带着家人到十六铺码头送父亲上了去宁波的轮船。
第一章日本人占领英租界恒昌公司沦为敌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