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遇暻明乾坤照桂泉 四（1/2）

处在广场斜角上的涌桂泉，四周几乎都被建筑包围着，形似一个看似封闭其实四通八达的院落。

一侧五丈余宽的道路，连接广场。另一侧，廊桥复道临空架起，通往后方。宫殿小楼错落有致，建筑物屋顶的王爵所用青色琉璃瓦下，柱梁之间全是繁复的三彩雕刻，与一泉清池相映成趣。

合抱之木，从泉边生长起来，扎根入地面石板间隙中。想来它在此长成，也是颇为奇特可贵，天地间的一次偶然落脚，生根抽芽，汲取雨水泉霖，企盼阳光照耀，直到枝繁叶茂……无数的不确定性，可能会剥夺它生存下去的权利，它却顽强至今。

其实世间的一草一木，哪一个不是痴狂？一旦发觉有合适的土壤，根系即扎入地底……

就犹如情根深种，在心中不为人知之地，飞速发展蔓延，最终根植整个身心，把握着情字的冷暖命脉。

徐均乾望着树上的花萧萧而下，像雨幕一样，芳香隔着这么远还是沁人心脾。

长廊下的女孩，望着桂花不语，清净端庄，明显是不施粉黛，她在听身旁的一个宫娥说话。

女孩梳着双髻，姣好的容颜，一歪头时，发带伴着一束秀发垂落到身前，神情充满懵懂疑惑，极为可爱。

米灰色的大氅在她身上显得宽大，可是更加有一种别样的舒朗沉稳……却是少有女孩这样沉稳的，仿佛天成一韵气质，蕴涵睿智。

这很奇怪，尚未了解，也没有说上话，就能给人以如此感受，若说没有一番经历，是达不到这般气韵的，或许有些故事。

但徐均乾觉得，“有故事”这样的词，对于看起来比他还小两三岁的小女孩而言，好像不太贴切。

“涌桂泉的传说？”贺诚暻奇道:“常听闻山水名胜有些传说，也是在郊野无人的地方，王府中竟有传说……不知是何故事？”

临竺笑道:“你道那泉水是如何来的？在王府建成前许多年就有了。”

诚暻摇摇头:“原以为是建府时从河道引来的渠水……”

“岂有渠水会自己冒出来的？”宫娥笑出来，打趣她:“你也不想想？”

女孩想了想，腼腆地歪头道:“唔……看过了那么多景观，觉得王府应有尽有，脑海中以为这里什么都是建府时修出来的呢……并未细想。”

临竺看她可人，笑道:“哎，小先生，说你们念书很好，原来还是傻丫头呀……涌桂泉本是京城古老的泉水之一，甚至在这里还不是京城的时候，它就已经在养育附近的居民了。”临竺双臂支在栏杆上，捧着脸望向深潭。

眼前这咕嘟咕嘟不断冒出，一潭充满活力的清澈，看起来新鲜又年轻，竟是那么古老的东西，比想象中还要古老得多，让贺诚暻觉得稍有不可思议，又被油然而生的厚重历史感给折服。

在它周围一定发生过很多变迁，说不准是从山野小村，到建起城郭，一代代人在这里框划出街道，盖房屋高楼……直到后来圈地修了王府，荣华富贵，使它隐匿在此。

“可是，它被纳入了王府地界，往后就再无外人知道，岂非是……很可惜的事？”女孩瞧着泉上花雨出神，轻轻惋惜。

临竺平静道:“这些我也都是听以前的人说的……府里还有人提得起它的由来，已是不错的了。它本是千古存在，又在乎什么虚名？”

贺诚暻微点点头。

这泉水在此，不知道一日有多少人经过它身边，它已静静驻留，看过多少人的来来往往，悲欢离合……她们今日在泉边谈了许多，自然也有别人到泉边说说心里话，日积月累，亦不知随水流带走了多少秘密……

泉边长廊尽头，有一座宫殿，上有廊桥，廊桥的另一边，胡小荼走来走去，看见了跑过来的人影，终于作势叉起腰，厉声怒道:“怎么今日晚了不少？你姑姑我都快要饿死了……”

小太监慌里慌张跑过来，气都没喘匀，先将烤地瓜给她。结果因为兴奋，打开布袋去抓，却忘记那地瓜太烫了，差点整个丢开手把一袋子弄到地上。

小荼也凑手过去，结果指尖被烫了一下，咋咋呼呼地叫道:“阿财你想烫死我啊！”布袋没接过来，赶紧双手捏着耳朵，使劲凭空吹气，也不管究竟有没有吹到地瓜上。

施大财一面嘻嘻哈哈地笑着，赔礼道:“我哪儿敢呐，姑姑先等它凉一下吧。”一面撑着布袋子，把口撑开让热气出来。

胡小荼这才看他，那小太监脸跟个花猫似的，灰尘炭黑左一趣÷阁右一撇地抹在脸上，他欣喜期待又胆怯地看着自己，只有一排牙是白的了。

她笑了:“怎么搞的？你用脸烤的？”

那人嘿嘿一笑:“不是，我跟师父他们一块，他们闹着玩。”

“噗……”小荼按捺不住被美食诱惑的激动，脚下蹦蹦跳跳，道:“施总管这老爷子，怎么到你面前就是个老小孩，到我们面前，就只知道检查扫地，太偏心了！”

大财道:“他是我师父嘛……谁叫你们干活都偷工减料，他当然要骂你们了。”

小荼吐吐舌头:“说得好像你就从不偷懒一样！”

大财道:“哈哈，偶尔啦，也不能让师父发觉才行……快看凉了没有？”

胡小荼于是捡了一个温度比较适中的地瓜吃，嘴里含糊不清道:“方才看到你们一帮人在广场上抬礼品了。”

“是吗！”施大财忽然惊喜道，拿着一袋子地瓜傻兮兮地笑:“姑姑原来这么注意我……们处所的，呃……工作啊……”

“？”小荼一心专注着吃东西，根本就没听清，眼睛一转看向他，惊讶于他忽然的兴奋，就又转回地瓜上去了。

“我是说，当心烫，慢点吃……”大财看着她开心满足的吃相，就不自觉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