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陈年秘事(2/2)
石阶凉经游亨达一说,才想起自己在灶房里煎的药。赶过去一看,药已经煎好了,药罐盖子正在汩汩的水气上颠动,不断地有蒸汽冒出来。
“是我的药。”她把药端到堂中桌子上,拿了个碗倒出来,也没让皇上派来紫箩苑的侍婢帮忙。有些事情做多了习惯了,就不需要人帮忙了。
“你还喝药?这什么药啊?你不是最怕苦么?”游亨达凑过来,看见一碗乌褐色的药汤,心想看着就极苦,幸灾乐祸之中不由地有点同情。
“祛湿寒的。”石阶凉随意地回他,端起碗时眉头皱了皱,神情中刹那间有着明显的排斥抗拒,而后下了决心似的一饮而尽。
“祛湿寒?”沈鹥洲眉稍微微一扬,“上回我端给石大人那碗祛湿气的药茶,该没有这个苦,石大人好像并未怎么喝。”
石阶凉还没从唇舌间浓郁的酸苦中缓过来,沈鹥洲不经意的语气让她一怔,沉默了片刻后道,“我体质特殊,要喝专门的才比较有效。”
沈鹥洲听后浅浅地“哦”了一声,没有再问下去,石阶凉心里逐渐放松。她看向游亨达,“让你办的事怎么样了?”
她一问起来,游亨达想起这趟找她的正事,得意地顺了顺衣领,“石头,我这回功劳可大了,为了问这个事可是做了好大牺牲。”
游亨达在凳子上坐下,唤来侍婢给他倒茶,一边撸起了袖子像个说书的准备大讲一番。可茶水一倒出来,他又皱了皱眉,再次嫌弃道,“这茶怎么那么浊啊?是不是泡茶的水不行啊?”
石阶凉无语,觉得他着实矫情,不耐烦地催促他,“这时节可没有初春刚化的雪水或清晨刚采的露水,你快喝了说正事吧!我们大家都是那么喝的。”
游亨达却不肯,左瞧右瞧就是觉得水太脏。侍婢抱歉道,“大人,紫箩苑的井是露天的,连日下雨,搅的井里水浊了,奴婢们也没有办法。”
“那就去其他井里打水啊。”游亨达不以为意,“淑妃那儿的水都可好了,要不你去盈华宫打去?”
游亨达这话听起来和“何不食肉糜”一个效果,非常的欠打,当然他自己是不觉得有什么问题的,瞪着双无辜的大圆眼睛,搞得真的好像他受了天大的委屈。
“这...淑妃娘娘那儿的水紫箩苑怎么能比呢?况且盈华宫实在是远,打回来要好些时候,路上过来水说不定也被淋脏了。”奴婢面露难色,“要不奴婢给您去沁香苑附近的井里打?那儿的井在亭子里,亭盖遮住了,应该好一些。”
“行,你去吧。”游亨达挥手让奴婢去,又嫌奴婢瘦弱,动作慢,转而叫住她,改让丛柬去。
“石头,我跟你说,这事儿皇上一直不让多谈,这次流言起了没多久,皇上就给压下去了。二十三年前的事宫里的下人们都不敢说,我也是问了康王才知道的,他说他也是好奇,缠着他母妃问到的。”趁着丛柬打水的间隙,游亨达跟石阶凉说了起来。
“话说这个虞美人啊,本是当年大齐名震九州的花魁。她本名虞知鸾,南齐良州人,生于书香门第,据说长得是赛若天仙倾国倾城美艳不可方物,家道中落后沦落到良州梧城的烟花柳巷做雅妓,带火了整个梧城的风月行当。”游亨达说着陈年秘事,神情十分夸张。
“皇上年轻时风流,去良州赈水灾时闻名微服而访,对虞美人一见倾心不可自拔,把她赎了出来,带回了镐陵。”他接着道,“不过那时候皇太后还在,她放言绝不许一个烟柳巷的女子踏入宫中一步,否则立诛之,皇上只好在宫外给她置了个宅子,时常出宫探望。”
“可这虞美人也是胆大,她对皇帝思念心切,后来竟不顾皇太后的禁令,以宫女的身份偷偷入宫,皇帝在宫中见到她后十分惊讶,当即怜悯万分,不顾皇太后的面子赐了她宝林的封号,皇太后病逝后则升为了美人,在宫中的圣宠一时无人能及。更是传说有一回皇上在酒醉之时对她许下承诺,只宠幸她一人,不召幸其他女子,否则任她处置。”
“原来如此...那后来呢?她后来又是怎么死的呢?”石阶凉问。心想若只是如此,这样的故事虽传奇,却也不至于到不让谈的地步。
“后来啊...”游亨达说到这,脸色更加激动,把她和沈鹥洲又拉近了一步,声音变得更小。
“游大人,水在这。”这时,丛柬将挑回来的一担水放在堂中地上,婢女便马上从桶中舀出水去烧。游亨达刚刚说了这么多话,讲得也渴了,端着茶杯,不等水开,就让婢女倒到杯子里喝了一口。
一口水吞了下去,游亨达脸色一皱,微微张了张嘴,石阶凉还以为他要接着说下去,谁知游亨达清了清嗓子,捂着胸口自顾自道,“这水喝着,怎么这样古怪?”
石阶凉还以为他矫情病又犯了,刚想端起来喝一口说哪儿古怪了,沈鹥洲止住了她。他端起杯子,站到采光好的地方对着水里一看,转过身时脸色沉重。
“这水,真的有些古怪。”
“丛柬,你这水是在沁香苑打的么?”石阶凉一边问着丛柬,一边半信半疑地去到沈鹥洲身边。
“是啊,就是在沁香苑的井里打的啊。”丛柬摸了摸脑袋,一脸茫然。
稀薄的光线从云层中穿透下来,被乌云滤得一片灰闷,石阶凉看着茶杯里透明的水,刚想说没什么古怪啊,突然瞥见一丝淡淡的红线在水里翻滚。她心中一震,猛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下意识地瞪大了眼睛看向沈鹥洲。
老冷从紫箩苑外面急切地跑了进来,伞都没打,只用手做势挡住雨水,焦急道,“完了完了,又出事了!”